思哲举着香槟杯正要和姜冰碰杯,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表姐雀跃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妹儿!我结婚啦!就是之前见过的舒泽!”震得她差点打翻酒杯,周老师眼疾手快扶住杯脚,挑眉打趣:“小席这是被什么喜讯惊到了?”
还没等她消化完,母亲的电话又追了过来。听筒里传来翻报纸的哗啦声,夹杂着压抑的怒气:“你表姐一声不吭就和个带儿子的离婚男人领证了!
你姑姑高血压都犯了,明天来你姑姑家一起商量!”思哲哭笑不得,看着杯里轻轻摇晃的香槟,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冒,就像此刻她混乱的思绪。
姑姑和姑父已经过起退休生活,现在住在c城下属的县级市,老两口把县城小楼建成了土豪般的三层别墅,姑父倔强的以为能和思哲家的别墅一决高下。思哲叹口气,这意味着明天下了飞机还要赶两小时的路。
思哲拖着行李箱踏进姑妈家门时,姑姑瘫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降压药,家族群里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全是对表姐婚事的担忧。“这可怎么好,那男的儿子都上高中了,正是叛逆的时候!”姑姑一见思哲,就拉着她的手开始哭诉。
席世峰端着刚泡好的茶走过来,付蕾却喊来刚刚坐稳的思哲:“你赶紧给你姐打电话,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我们打电话她都不接!”思哲刚拨通电话,就听见表姐那边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在做饭呢,”表姐语气轻快,“老舒儿子今天月考,说想吃糖醋排骨。”
思哲还没来得及开口,姑姑已经抢过手机:“你这婚结得也太草率了!婚礼不办,亲戚也不通知,你让我们的脸往哪放?”电话那头短暂沉默后,表姐的声音冷静下来:“妈,我和舒泽商量好了,日子是自己过的,没必要大张旗鼓。”
挂了电话,家里的气氛降到冰点。姑姑又开始唉声叹气,姑父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家门不幸”。思哲坐在角落里,翻着手机里表姐之前的朋友圈,才发现自己错过了表姐很多朋友圈,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的,例如深夜的牛肉面,或者高尔夫球场的华丽转身。
思哲蜷在靠背雕花的真皮沙发角落,看着长辈们围坐成紧绷的半圈。姑姑攥着青瓷茶杯的手指节发白,茶水在杯中晃出细小涟漪:“娇娇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跟着个带高中生的男人瞎胡闹,以后可怎么办?”
席世峰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商人的精明:“我托朋友查过舒泽的公司流水,这两年倒是稳步上升。
空气突然凝滞。姑姑的珍珠耳钉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她压低声音:“最要紧的是生孩子,那男的快五十了.....”话音未落,付蕾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轻叩:“娇娇年轻,真想要孩子总能想办法。”她的语气带着嘲讽。
记忆突然翻涌。小时候姑姑总爱展示娇娇的三好学生奖状,母亲就笑着拿出思哲的小提琴演奏录像。后来思哲在国际音乐比赛上捧回奖杯时,娇娇的考研失利通知书正躺在家里的信箱。此刻两家的较劲在娇娇婚事上暗流涌动——父亲要用周全礼数维护家族体面,姑姑则用担忧与质疑守住最后的坚持。
“表姐说孩子不是婚姻的KPI,再说舒泽才46岁。。”思哲轻声开口,打破窒息的沉默。家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姑父的手串转动声戛然而止。姑姑的茶杯重重磕在茶几上:“糊涂!她要是有你十分之一的脑子,也不至于这样!等娇娇老了,继子能真心孝顺?没有自己的孩子,财产都得便宜了外人!"
"所以在你们眼里,婚姻就是一场利益交换?"思哲突然站起身,钢琴比赛时培养出的优雅气质在这一刻化作锋芒,"用传宗接代衡量幸福,用门当户对定义婚姻,可时代早就变了!表姐她有追求爱情和自由的权利。"
母亲付蕾的脸此时也变了颜色,她强作镇定地端起茶盏:"思哲,不得无礼。长辈的经验都是为你们好......"
姑父的檀木手串在桌面上散开:"简直是歪理!照你这么说,传统家庭观念都不要了?"
思哲直视着长辈们震惊又愤怒的目光,继续说道:"传统不是枷锁,而是让我们更好地理解生活。但现在,你们所谓的'为我们好',不过是用陈旧的观念束缚我们。表姐选择舒泽,是因为他们彼此相爱,愿意共同面对生活。这份勇气,难道不比你们的偏见更值得尊重?"
母亲突然握住思哲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了,思哲望着母亲眼底转瞬即逝的优越感,喉间泛起苦涩——原来在长辈眼中,人生总要用成败来丈量。
父亲席世峰将茶盏搁在乌木茶盘上,发出沉稳的闷响:"姐,娇娇既然已经领证,没有回头路了。难道你想让她再离婚吗?
c城半岛酒店的翡翠厅我来安排,司仪就请省台的老熟人。"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席家嫁女儿,礼数不能缺。"思哲望着父亲腕间那支素面银表,表面已经磨出岁月痕迹——这是他从创业初期戴到现在的物件,从不刻意显露身价。
思哲转身走去院子里,讨论仍在继续。姑父分析着继子财产继承的法律问题,姑姑絮叨着更年期夫妻的相处难题。
正想着,手机震动,表姐发来条新消息:“思哲,别担心。舒泽和孩子都很好,我们就是想安安静静过日子。”思哲看着消息,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表姐上次家庭聚会时的样子——被长辈们催婚,只是低头笑着喝饮料,不反驳也不接话。
"妈,"思哲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表姐发来的照片,"我们真的了解她想要什么吗?"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喧嚣起来,母亲盯着照片,目光又看向思哲:“席思哲,我发现你现在的思想相当危险,你去给我认真相亲,不要想像你表姐这样!”
回家的车里,付蕾坐在副驾驶座上,精致的妆容下是难掩情绪,她紧握着手中的丝巾,转头看向后座的思哲,语气中满是疑问:“思哲,你今天在你姑姑家说的那番话,到底是怎么想的?平日里你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怎么今天能说出那样离经叛道的话?”
思哲知道母亲一定会就这件事兴师问罪。“妈,我只是觉得表姐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思哲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
“幸福?”付蕾冷笑一声,提高了音量,“她找了个比自己大十几岁、还带着孩子的离婚男人,一声不吭就领了证,这叫幸福?这简直是让我们家族蒙羞!婚姻就该门当户对,生儿育女、延续香火才是正途,她倒好,把好好的日子过得一团糟!”
思哲反驳:“妈,时代不同了,婚姻不应该只是为了这些世俗的标准。表姐和舒泽是真心相爱的,他们愿意一起面对生活,这难道不值得尊重吗?”
“尊重?”付蕾猛地转过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不生孩子,这在以前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没有孩子,家族的血脉怎么办?以后老了谁来照顾?你看看你姑姑,现在愁成什么样了,还不是因为娇娇的糊涂决定!”
“可是妈,孩子不是婚姻的全部。”思哲还想争辩,却被母亲无情打断。
付蕾说:"你表姐的事你别管了,周末有个相亲......席思哲,我看你最近思想越来越危险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走歪路!你最好给我收收性子,别再跟着你表姐胡闹!周末的相亲,你必须去!”
一直沉默开车的席世峰这时终于开口:“好了,别吵了。思哲有自己的想法,说明她长大了,会思考了,这也没什么不好。”
付蕾闻言,不满地看向丈夫:“你还护着她!你看看她都被带成什么样了?要是任由她这样下去,以后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来!”
席世峰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是护着她,只是觉得我们也应该站在孩子的角度想想。娇娇的选择虽然让大家意外,但既然生米煮成熟饭,我们再反对也无济于事。而且,舒泽的公司发展得不错,说不定他真能给娇娇幸福。”
“你这话说的,”付蕾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就算他事业有成又怎样?年纪比娇娇大那么多,还有个叛逆期的儿子,以后有的是麻烦!我就是看不惯她这样不声不响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了,完全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
席世峰摇了摇头:“时代变了,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们身上。”
“哼,你倒是看得开。”付蕾又转头看向思哲,“你别听你爸的,他就是太纵容你了。你给我记住,周末的相亲必须去,找个合适的男朋友,早点结婚生子,别整天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不想去相亲。”思哲轻声说道,声音虽小,却带着一股坚定。
“你说什么?”付蕾的声音陡然提高,“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这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看看你,都23岁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趁着年轻,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的日子才能安稳。”
“妈,我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思哲抬起头,直视着母亲的眼睛,“我现在只想专注于学业,等我完成博士学业,还想在音乐领域有所建树。婚姻的事,我想等自己准备好了再说。”
“等你准备好?”付蕾嗤笑一声,“等你准备好了,黄花菜都凉了!你看看周围的同龄人,哪个不是结婚生子,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你再拖下去,好男人都被别人抢走了!”
“可是妈,我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思哲有些激动,“我想要的是一段真正有爱情、有灵魂共鸣的婚姻,而不是随便找个人凑合。”
“灵魂共鸣?”付蕾不屑地说道,“别整天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婚姻就是柴米油盐,就是相互扶持过日子。你以为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风花雪月就能过一辈子?太天真了!”
席世峰再次开口打圆场:“好了,你们别争了。思哲,你妈也是担心你,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你妈,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别逼得太紧。”
付蕾却不依不饶:“我怎么逼她了?我只是让她走正道!现在社会上什么人都有,我是怕她被带坏了!思哲,你最好给我听进去,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思哲不再说话,心里满是疲惫和无奈。她知道,在婚姻和生育的问题上,自己和母亲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而她和陈若熹的感情——如果母亲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差点要成为自己弟媳的,比自己大12岁的,女性时,那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表姐找了个离异带孩子的男人,就被母亲视为家族耻辱,要是知道自己的恋情,恐怕这个家的房顶都得被掀翻。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母亲知道真相后那震惊、愤怒又失望的表情,父亲或许也会对自己感到无比痛心。思哲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就像藏在心底的一个秘密,一个一旦被揭开,就可能会引发巨大灾难的秘密。
车继续在夜色中行驶,车内的争吵暂时平息,可思哲的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的期望,又该如何守护好自己和陈若熹的感情。未来的路,似乎充满了未知和艰难,而她,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寻找那一丝可能的光明 。
思哲随父母回到家,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自己的房间,一头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起呆来。这一天表姐的婚事、与长辈们的激烈争吵,还有母亲提到的相亲,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拿出手机,看着和陈若熹的聊天界面,陈若熹刚问她有没有忙完,在做什么?
思哲回复到:“老婆,我想你。”
没过多久,陈若熹打来电话,问她昨天演出的详细情况。“宝宝视频我看了好多遍,你拉的真好!”
思哲轻轻叹了口气说:“老婆,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已经判若两人了。”她问,你想听听我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吗?她开始讲述今天在姑姑家发生的一切。从表姐突然结婚的消息,到长辈们围绕婚姻和孩子展开的激烈争论,她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们都觉得表姐的选择是错误的,婚姻就应该门当户对,就应该以生孩子为目的。”思哲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不满。
陈若熹静静地听着,眉头微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虑。
“宝宝,其实我昨天也去相亲了。”
“哈?霸道女总裁也会被迫相亲啊?”思哲语调轻快,尾音带着戏谑,“我还以为你这种职场大杀四方的人,早就免疫这种家长里短的‘社交局’了。”她漫不经心地把手机夹在耳边,笔记本上的音符被划出歪歪扭扭的折线。在她认知里,陈若熹和自己不一样,她不应该是应付长辈的提线木偶。
陈若熹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声音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所以你觉得我跟你小舅舅是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