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已是月上枝头。
翠芝有些担忧地看向赵荣华:“殿下,你今日在宴会上的一席话堵死了刘安的后路,若那刘安气急败坏狗急跳墙了可如何是好?”
此时夜空万里无云,只有一轮明月高悬,赵荣华看着月亮道:“就是要他狗急跳墙。”
翠芝一听更担忧了:“可这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是刘安的人,若他心怀不轨,岂不是对殿下不利。”
赵荣华笑了:“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赵荣华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扯着嗓子惊呼:“走水了!走水了!”
像是意料之中一般:“看,这不就来了。”
果然,不消片刻,就有两个慌慌张张的丫鬟跑过来禀告:“长公主!后院走水了,刘长史说现在天气干燥,为防火势蔓延到这里,还请长公主移步前院,等灭火后再行安置。”
翠芝一听便有些紧张,扶着赵荣华手臂的一双手也微微发汗。
反倒是赵荣华安抚性地拍了拍翠芝的手:“走吧。”
刘安早已经在前院严阵以待,赵荣华前脚刚踏进前院,刘安微笑着举高右手,招了招手,赵荣华一行人瞬间被一众举着火把拿着兵器的家丁侍卫团团围住。
身旁的阿大十九见状立刻警惕起来。
赵荣华看着刘安,不解地问:“刘长史,你这是何意?”
刘安冷笑一声:“长公主又何必跟刘安玩这明知故问的把戏,既然长公主与沈侯爷已经和离,我不信长公主来宁城只是为了游山玩水。”
赵荣华点点头,似是赞同:“看来刘长史是知道自己欺上瞒下、借长公主长史之名祸乱宁城的事东窗事发了。”
“不过……”赵荣华左右踱步,看着这些手持兵刃指向自己的侍卫,画风一转,“难不成刘长史以为在这里杀了本宫就能从此逍遥法外了吗?”
刘安仰头哈哈大笑:“我既然敢做就敢当,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今日不杀你便是我刘某沦为阶下囚,若今日杀你,我倒还有一线生机。”
“那你们呢?”赵荣华反问道:“你们这些家丁侍卫也是这样想的吗?欺瞒长公主是大不敬,意图谋害长公主更是谋大逆,这可是重罪啊!刘长史这些年中饱私囊好歹也赚了个盆满钵满,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又何必跟着瞎起哄呢?”
“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刘安高声打断,他自认已经看穿了赵荣华的把戏,“哼,你们主仆一共不过四人,其中两人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另外两个侍卫就算武功再高强又如何,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人多势众,现在你们已经成了我的瓮中鳖。”
刘安说完一双鼠眼死死盯着赵荣华,猥琐地嘿嘿一笑:“活捉长公主者,赏金十两!”
眼看周围的家丁侍卫已经逐渐骚动起来,阿大十九也迅速抽出了武器对峙,赵荣华却成竹在胸,笑盈盈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一束信号弹在空中绽放,在刘安还没反应过来时,前院的大门被撞开,一队官兵鱼贯而入,墙头也瞬间被弓箭兵占领。领头的正是张怀远、冯玉泉、许陵。
赵荣华看了看前来营救的官兵,又再看向许陵,赞赏地点点头:“嗯,不错,确实有那么点精兵良将的样子了。”
许陵抱拳稽首:“谢长公主恩典,我等自是唯长公主马首是瞻!”
“刘安,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到底谁才是那瓮中鳖呢?”赵荣华笑盈盈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刘安瞬间慌神:“你、你什么时候跟驻军勾结在一起的?”
“大胆!”张怀远沉声打断刘安的话,“我宁城驻兵本就是长公主麾下兵马,何来勾结一说?倒是你个刘安,这些年一直欺上瞒下,克扣我军饷银……”
“还乱收赋税!”插话的是知府冯玉泉。
“如今事情败落,真相大白,你还有何话可说?”
刘安哈哈大笑,面容扭曲,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中有些晦暗不明:“哼,那又如何,胜负还未可知呢?一群病猫病狗哪里能跟我的精锐相提并论。”
“咦?”赵荣华惊讶道,“我来宁城的第二日就前往校场给军中一万两添置军需购买粮食的事,刘长史居然不知道吗?哎呀,我还以为整个宁城都在刘长史的掌控之下呢?”
“什么?”刘安脸色大变。
赵荣华继续说道:“刘安的爪牙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也有慈悲之心。本宫念在你们是被刘安这个乱臣贼子所蒙蔽,若立刻弃兵投降者,只罚徭役一年,若冥顽不灵者……”赵荣华顿了顿,冷笑一声道:“流放三千里!”
家丁侍卫瞬间有些犹豫起来,面面相觑,都在犹豫挣扎是该动手还是扔了手中的兵器。
“动手!今日杀出重围者!赏金百……”刘安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正想来一番慷慨激昂地进攻演讲,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墙头上的一名弓箭手射穿了心脏。
赵荣华赞赏地看向那个射箭的弓箭手,莞尔一笑:“好了,这百两是你的了。”
刘安一死,剩下的杂鱼群龙无首犹如一团散沙,放弃抵抗的有,负隅顽抗的有,不过也都被许陵带来的驻兵轻松解决。
对于刘安的死,赵荣华还是有些遗憾的,如果可以,她更想押解着刘安在宁城游街示众再送往京城问斩。
剩下的事,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该奖的奖,该罚的罚,等处理完这些事,估摸着也快入冬了,赵荣华还赶着去边塞看雪呢。
随着太阳东升日落,日子过得飞快,公主府庭院里的银杏树已经开始掉叶子了。
一场秋雨过去,庭院里十树九不存叶,原本秋色正浓的景象如今却有了残败之像。
赵荣华在庭院中捡起一枚银杏叶细细观赏。“听说江南有匠人能在叶上雕画,也不知是真是假。”
身后冯玉泉道:“下官虽没听过叶上雕画,倒是听过确有奇人能在桃核上雕刻,不过拇指大的桃核,能雕刻出一幅小景,里面的人物也栩栩如生,想来长公主所说的叶上雕画应该不差。”
赵荣华将手中的叶子吹落,道:“冯知府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冯玉泉做了个揖,道:“下官是来向长公主禀告贼子刘安的处理后续,关于刘安一案事件的详情折子已经递交上去,也在城里各处张贴了刘安的罪昭,城里的百姓大多识大体,不会将此责怪到长公主身上,只是仍有小部分……”
“仍有小部分觉得本宫是弃车保帅?牺牲一个刘安来挽回自己的名声?”赵荣华笑着反问道。
“不敢不敢,这百姓酒后闲谈当不得真,长公主免了三年的赋税,宁城百姓都记得这份恩情呢。”冯玉泉笑着恭维道。
赵荣华回头看向冯玉泉,皮笑肉不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宁城的蛀虫真的只有刘安一人吗?”
冯玉泉弯腰低头,赵荣华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才道:“罢了,本宫也知水至清则无鱼,只是若再让我得知官府公然行违法犯罪之事,就别怪我秉公处理了。”
这是在点官府公然行典妻之事,民间买卖人口并不少见,虽违法,但从来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可一旦官府亲自下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冯玉泉立马堆笑道:“谢长公主恩典,下官定当做个好官,来报答长公主的恩情。”
既然赵荣华没有点破,冯玉泉自然也没必要上赶着承认,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赵荣华不语,她当然知道这宁城中还有很多腐肉需要挖出来,只是她刚来宁城,根基不稳,挖出刘安这个大毒瘤已算是侥幸。
刘安能处理得这么顺利是因为他犯了众怒,可冯玉泉不一样,冯玉泉扎根宁城,跟各方势力都有勾结,其中关系错中复杂,不是她一时半会就能理清的。
罢了,等她再回宁城时,若冯玉泉还是不识抬举,她自然会好好惩治一番。
“对了长公主,刘安府邸已经抄家清点完毕,东西已经运回公主府,还请长公主移步前院过目。”
赵荣华随着冯玉泉来到前院,前不久这里还经过一场厮杀,如今早已清理干净,一点痕迹也无。
前院已经被各种大大小小的箱子占满,金银玉石、珠宝瓷器、书画古玩,琳琅满目,连赵荣华这个皇宫出身的也不免有些咂舌。倒不是赵荣华没见过好东西,只是感慨刘安不过一个七品的长史,在不断给沈泊舟送钱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还能留下这么多宝贝。
都说十年清知县,万两雪花银。这刘安别的本事没有,捞钱确实是一把好手。
旁边的侍卫打开赵荣华眼前的一个箱子让赵荣华查看,是一箱光彩夺目的珠宝。赵荣华随意拿起一串翡翠项链,手感温润,细看虽略有瑕疵,但颜色实在漂亮。
难怪圣上最爱抄家,赵荣华此刻也喜欢得紧。
冯玉泉指挥着小厮将一摞账本递上:“这些是从刘安府邸里抄出来的账本,还请长公主过目。”
赵荣华点点头,放下翡翠项链,吩咐道:“把陈秋芳叫来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该到了她发挥作用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