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独自一人碰上怪物很倒霉,那在独自一人的基础上碰到两只怪物就是倒霉透了。
手撑桌面翻身越过一张课桌,阁颂回身看,那将将到他腰的另一只怪物紧追不舍,所过之处都留下一串只有半个前脚掌的脚印。
两只怪物简直是同比例缩放出来的,不过一个有三张嘴能说话,一个少了头盖骨能看见。
阁颂已经溜了他们五分钟了,从三楼电梯口跑到楼梯口,刚要一鼓作气冲到一楼,前方突然甩出来一道黑色身影。
嘭得飞过来撞在墙上,修长的四肢像破布条一样徐徐贴着墙壁滑下来,还在不停抽搐,嘴里吐出几个模糊字眼。
“啊,好痛……”
完了,是那只只会说话的怪物。
怪物像是被扔过来的,一头撞在墙壁上,脑浆都晃出来了,伏在地上半响没有动静。
阁颂又不确定了,能把怪物伤成这样,他想不出来除了徐鬓秋还有谁能有这么大能耐。
既然徐鬓秋过来了,那自己的生命值宛若一下子上了个全套保险。
他,有救了!
像是为了应证他所想,原本在身后跟他玩追逐游戏的怪物怦然一声倒地,阁颂只觉后背一热,他脚步未停,跑到一个宽敞的,离那两个怪物都有一段距离的位置才停下。
他回头去看,徐鬓秋正施施然穿上了外套,旁边的陈锋正满脸堆着崇拜的笑,眼冒星星。
阁颂脱力地把自己摔上一张椅子,这两人要是还不来待会儿就是他脑袋上冒星星了。
“你们终于来了。”
他声音发虚,那两人恍若没听见,一个眼神都没往这边送。
他迷瞪着眼,只见徐鬓秋朝陈锋招了招手,后者就屁颠屁颠凑过去了。
男人从西服裤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示意陈锋过去闻,后者也不设防,看样子是凑过去猛吸了一口,然后就两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徐鬓秋解决了两个怪物还有一个人,嘴边笑意越发深邃,他稳步过来,看着不住往后缩的阁颂。
他一挑眉:“江小颂,你觉得自己能缩到哪去?”
“你自己闻还是要我伺候?”
这算是哪方面伺候?阁颂缩着脖子,出声问:“鬓秋哥,你这是干嘛?”
离得近了就能看出他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了,和鼻通差不多大小,通体金黄,最上端衔着一颗深蓝色通透的晶体。
“你又不是我们十三区的人,现在当然要按流程来了。”
徐鬓秋出声:“吸一口再醒来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来,听话。”
那边的陈锋仰躺在地上,胸腔的位置没有明显起伏,生死不明。
阁颂不太信他的话,还在摇头,手握着扶手,后退时带着椅子在瓷砖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响,徐鬓秋不舒服地偏过头。
就是这个时候,阁颂直接翻身跑了,太突然,太迅疾,直接带倒了一只椅子,咣当一声巨响。
徐鬓秋眼神一暗,他就说最烦和小孩讲事情了,不听话就算了,还很有主意,好主意也行,但他们的大脑发育不完全,想出的尽是些馊主意。
他收了手里的助眠香,在原地站着看他能跑出去多远。
嗬——嗬——
身后有了新的动静,徐鬓秋双手插兜转过身去,两个异变引渡兽已经重新站起来了,这次他不打算出手了,抬脚把阁颂刚才带倒的椅子勾起来,款款坐上去了。
两只怪物朝着他走近,同类的气息让他们只是凑近他闻了闻,又准备走了。
咣——
徐鬓秋朝他们扔过去一本书,失了准头,书页哗啦啦砸进了其中一个的头中,转眼就被染上了红白交织的不明物体。
小怪物扭头“看”他。
徐鬓秋翘着二郎腿,指了个方向:“那边。”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他一向很懂得这个道理。
徐鬓秋一手撑头小憩了十分钟,再次睁眼是听到了一声刺耳的破空声。
他耳朵动了动,先男生一步过来的是怪物的哀嚎。
转而阁颂又叫了起来,叫声比怪物还大,听到那声音徐鬓秋还以为自己玩脱了,这人是不是出了个什么事。
但他完全多虑了,刚才的破空声来自那根被阁颂抵在一楼大门的铁棍,现在正插在一只怪物胸口,而阁颂顶着一脸血腥,半哭半嚎,跌跌撞撞朝他扑过来。
“鬓秋哥,救命哇!”
他实在是被吓破了胆,抓着男人裤管的手比筋膜枪还抖。
徐鬓秋没说话,又把那金属的小圆柱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了。
阁颂这时候有经验了,死就死吧,死在徐鬓秋手里肯定比死在那两个怪物手里痛快。
他就着徐鬓秋的手使劲闻,呼哧呼哧,湿热的呼吸喷洒在男人手上,带起一片水汽。
徐鬓秋有些受不了,把东西塞进他手里让他自己闻,他则把手背在裤腿上来回蹭了又蹭,嫌弃之意很明显。
因为有徐鬓秋在这坐镇,旁边两个怪物倒没往他们这边凑,其中一只胸口上插着铁棍子,走得晃晃悠悠。
阁颂闻着闻着,呼吸逐渐平缓。
还挺好闻的,说不出来具体的味道,像是刚从雪山出来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心脏逐渐活跃起来,想冲上操场狂奔两圈结果直接闯进一个世外桃源,无数美女朝他挥手,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喂,喂,”徐鬓秋推了他几下,这人才堪堪回神,“你感觉出什么了?”
阁颂呆呆地看着他,“感,感觉挺好闻的。”
徐鬓秋拧起了眉,把他手里的催眠香夺了过去。
他站起身,垂头看了阁颂一眼:“跟上。”
阁颂自己拔足狂奔了一圈,现在真正确认了没有徐鬓秋自己是不行的,把椅子旁边的陈锋撑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他已经脱力了,现在能跟上徐鬓秋完全是靠着自己钢铁般的意志力。
当然,只要自己跟徐鬓秋离远了点后面的怪物就会跟上来也是原因之一。
徐鬓秋带他来到了一个自助售货机前,阁颂还以为是有什么说法,没想到对方直接往投了硬币,出口处很快滚出来一瓶汽水。
“哇哦,今天运气很好。”
阁颂看他的眼神和看傻逼没什么区别。
“你要喝吗?”
易拉罐上还有着刚从冰柜拿出来会散发的水汽,阁颂喉结滚了下,他早上来得急,买的早饭没吃,到现在滴水未进确实很渴。
“要。”
“喏。”
看阁颂身上挂着个人,徐鬓秋还很体贴地喂他,不过里面没剩多少了,阁颂还没喝尽兴就没了。
徐鬓秋收手后他朝着对方裤兜瞟了一眼,他记得刚才他是从这个口袋里掏出来的钱。
男人发现了他的眼神,哼了一声,把手中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咣当一声,接着他说:“别看了,就剩一块了。”
“哦。”阁颂像只打了蔫的脱水黄瓜,整个人都不似之前舒展,兴致缺缺应了一声。
徐鬓秋并没有对他表现出什么迁就来,绕开他视线在周围逡巡一遭,径直朝着窗边的沙发走去了。
没骨头似的歪倒在上面,他朝阁颂勾了勾手指。
“嘬嘬嘬。”
阁颂敢怒不敢言,还是听话地过去了,依旧是先把陈锋安置好,他转身看着徐鬓秋。
这人现在还蛮识趣的,徐鬓秋扫了眼腕表,还有时间,好不容易来一趟他打算把所有事情处置妥当。
他掏出来那根金灿灿的圆柱物体在阁颂眼前一晃而过,解释:“这是催眠的,为的就是让不小心乱进这里的普通人能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显而易见,这对你不管用。”
“而且你也发现了,尽管你不费尽心思去找,依旧会进入这里,这不是你能控制的。”
“你现在既不是一个普通人,也不是一个像我这样有能力自保的引渡人,你确定要这样不上不下卡着,以后不是等着和别人一起被收走就是寄希望于我来救你?”
理是这么个理,阁颂也明白,几句话下来,最不想面对的东西都摆放在面前,容不得他再一次逃避。
现在简直就是生死抉择,如果下次徐鬓秋赶来的不及时自己可能就真死了。
他没有犹豫太久,在徐鬓秋从衣服内兜里取出那块玉佩时伸手接过。
“鬓秋哥,我和你一起。”
说完这句话,徐鬓秋脸色明显好了很多,甚至还不太熟练地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发顶。
两人被刺激得都是一抖。
徐鬓秋:……
“那我先定一下,每个月单数我行动,双数你行动。”
阁颂:“啊?”
他不是应该跟在大哥后面虚心求教吗?这算怎么个事,刚来就和鬓秋哥平起平坐,划分工作了?
组织对他这么信任吗?
阁颂从小都混迹在中游,无论是成绩还是各种才艺。
乍然被交予了这么一个有关生命的重要任务,下意识要推脱:“鬓秋哥我不行的……”
徐鬓秋听见这话眉毛都要竖起来:“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徐鬓秋:“来,现在我先教你一次怎么把异变引渡兽收回成号码牌。”
他从袖子里抽出来一根小臂长的树杈子交给阁颂,阁颂满脸疑惑:“这是?”
徐鬓秋:“这是根不一般的树杈子,很多年前世上还没有引渡人,人死后会经过一棵老树,只是后来出了意外,老树枯死,由最早的一批引渡人将它的枝叶树干分开,代代相传。”
“这算是一个保命法宝,不仅能收回异变引渡兽,还能当一把破开阴世界大门的钥匙,不过这东西只在咱们十三区流通。”
阁颂刚才被他手动闭麦,眼镜还被挤歪了,一路被带到两个怪物身前,手里拿着一根小臂长,拇指粗细的树杈子。
徐鬓秋站在他后面催促:“说话啊,刚才教你的都忘了?”
忘倒是没忘,不过那台词太羞耻了,他有点念不出来。
刚硬着头皮念完,他还思忖着这能行吗,然后只见前面两个怪物身体齐齐扭曲了,成了漩涡一样的状态螺旋着飞进了他手里的木棍里。
树杈子顶端的蓝色宝石闪烁一阵,最终吐出来两枚锈红色铁片。
徐鬓秋不走心地夸了他一句:“对,就是这样,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