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亚是骑士团里为数不多知道迪卢克就是“暗夜英雄”的人。

啊，应该是唯一一个人。

起初，他会在旁边偷偷观察，而且上去帮忙。但因为每次都会被迪卢克冷言相对，现在变成只在旁边看一眼了。

每晚的敌情不同，有时候他能看见迪卢克把形单影只的深渊法师当大号挂坠玩，也有的时候，他会看见结束战斗的迪卢克靠在墙边休息。

有一天，来侵袭的深渊教团中，有一只丘丘萨满刺伤了迪卢克，虽然伤口不大，但凯亚注意到颜色不对。

上个星期他刚好听到砂糖和蒂马乌斯在研究这个。

“这种新型毒素容易致幻，中毒的人会回忆起幸福的过往，以减轻毒素侵蚀身体的痛苦。如果不及时用药会永远影响人体神经系统，非常危险。”

“那是有毒的，你小心点。”

已经打烊的酒馆里，凯亚一如往常成为最后一名不愿离席的客人。

“不劳烦你操心，你还是多考虑骑士团吧。”值班的红发酒保也一如往常不领人情。

“唉，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凯亚说完，瞥了一眼他的伤口。虽然简单包扎过，但那抹诡异的颜色还是隐约可见。

“你消过毒了吗？”他忍不住又问。

这次迪卢克倒是耐心回答了一句：“没有，今天一直在谈生意。”

凯亚点头，抿了一口葡萄酒：“虽然我不在意你会不会死，但是你的生意绝对不能黄，我不想喝那么多进口酒，太贵了。”

迪卢克嫌弃地看他一眼：“想得太远了。喝完这杯就可以走了。”

离开酒馆，凯亚思索片刻，还是往炼金铺的方向走去。

一段时间后，他已经差不多到达晨曦酒庄。握着手里的药剂，路上还一直在踌躇。

算了，都走到这了……

就在他准备敲开大门时，门板一下子从里面打开，面色慌张的埃泽看到凯亚一惊：“凯亚少爷、您怎么来了？啊、抱歉我现在无法接待您，老爷他——”

凯亚已经冲进了大宅。

“迪……”

刚进到房间，凯亚的脚步就顿住了。房间里没有定灯，窗帘半拉，月光从此照入。红发青年跪靠在床边，被褥和衣物被他乱作一团。维系长发的细绳不知被扯去何处，如流淌火焰的发丝就垂落在身后。青年双手紧攥着狼狈的床单，那个伤口早就又撕裂开，黑红色的血和毒素的诡异光亮混杂在一团。

而迪卢克缓缓转过来的脸，明明已经惨白得吓人，却露出柔软的笑容。

一刹那，凯亚仿佛被拉回那个有着浓重血腥味的雨夜，那天是义兄的成年礼，是养父的忌日。

被迫亲手杀死父亲后的义兄提不起剑，跪在那堆看不出是尸体的血肉前。洁白的骑士披风溅满血污，少年人尚且有些单薄的身体不停颤抖。

凯亚在身后目睹一切，他本想下意识说些什么，但忽然脑海中又闪过自己已毁于火焰中的故土。

最终，他沉默着上前跪在义兄身后，将抽噎的他搂在怀里。

即便是被冰冷的大雨淹没，即便刚刚经历了残酷的现实，迪卢克的身体仍是让凯亚宁心的温暖。

记忆中，那是凯亚最后一次这样坦诚地拥抱迪卢克。

“……”被迪卢克的低吟声唤回现实，凯亚握了握手里的针剂，露出一丝苦笑。

“……对不起。”

他走上前，搂住那具颤抖的身体。

迪卢克早就养成了敏/感的警惕，第一刻就猛的抓住凯亚的手腕。但出乎凯亚预料，迪卢克很快放松了力度。

“……凯亚……”红发青年抬头看向自己，眼中全然没有往日的高傲漠然，相反……

凯亚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他不敢回应这样温柔的语气。他们熟悉的少年时代，无法返回的美好过去，此刻就像幻梦一般重现。

“凯亚……”迪卢克用微弱的声音念着，回身搂住蓝发青年。

“……”冰凉的泪滴无声从脸上滑落。凯亚握紧手心的针管，蹙眉将他用力搂在怀里。

“迪卢克……”

他抬眼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蓝紫色的眸光泛着涟漪。

神明大人……我真的希望……这不是幻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