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少年苍白的脸出现在视野中。黑红色的血从他的手指缝隙间缓缓溢出，染红了纯白的手套。

“轰……”

雷声作响，迪卢克后退一步，刀刃随着剧烈颤抖的手掉落在地，上面沾染的血丝溅开，很快被雨水冲淡。

“凯亚……我……”

面前的少年低头不语，只是用手捂着右脸，深蓝色发丝下的阴影再次被闪电照亮，这次，迪卢克清晰看见了那片模糊的血肉……

“轰……”

少年从噩梦中苏醒，听到窗外模糊的雷雨声。他坐起拉开窗帘，屋外仍在下雨，清晨的天空暗得压抑。

“少……老爷，您醒了吗？”屋外传来女仆礼貌的敲门声与问候。

迪卢克愣了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闭目努力缓解太阳穴的胀痛，顿了许久才回答：“嗯。”

“那我可以进来为您更衣了吗？仪式两个小时后举行。”

“嗯。”

迪卢克坐在巨大的梳妆镜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的自己。他十八年的岁月里，从未有如此狼狈的模样。

女仆们一直保持沉默，为他耐心梳理长发上打结的乱须。用上等质量的化妆品将这位新家主脸上的泪痕与伤疤全部掩盖，再为他换上肃穆的黑色礼服。

最后一步完成，女仆向旁边倾离，镜子里霎时出现另一张脸——

“……”

迪卢克看着镜子里那个人，后者同他一样，简洁肃穆的妆容，一身整齐的黑色礼服。

“早安，迪卢克老爷。”

凯亚勾起嘴角，对他微笑。

迪卢克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

“……你们先出去吧。”

女仆们鞠躬，默声离开了房间。房门关上，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二人。

遥远的雷声响起，像是某种在沉睡的巨兽偶然发出的懒鼾。

他们就这么借着一面镜子对视，直到迪卢克站起身，朝他转过脸。

他的手缓缓抬起，落在凯亚右脸发丝遮掩下，那枚花纹漂亮的眼罩上。

还是昨晚的新伤，即便他力度很轻，凯亚仍然不自觉蹙了蹙眉心。

于是迪卢克的手指轻轻一颤，迅速收回。

“义兄。”

凯亚低声呼唤，迪卢克咬住嘴唇，悲愤的神情顿时在他的红眸中亮起。

“都是我自找的。”

昨夜切开对方皮肉的那把刀，此刻似乎在划弄迪卢克自己的心脏。

他又沉默了很久，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低头迈开步子：“该走了。”

就在他和凯亚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手腕被对方用力握住，随后在一声沉闷的雷声中，他被搂入对方怀中。

“……问我。”凯亚的脸埋在他颈窝，少年低沉如弦鸣的动听嗓音拨弄着自己的耳垂。

迪卢克说不出话，他的嗓子一片酸涩，借着此刻二人看不到对方的面容，漂亮的双眸终于红了框架。

“……问什么？”他哑着嗓子，没有回应这个拥抱。

“问我，求你。”凯亚将他紧紧拥住，几乎是要将自己置于窒息的地步。他方才平静的语调早已泛滥脆弱的颤抖音节。

迪卢克眨了眨眼，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然后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注视着对方。随后一只手伸向他的发丝下，将那片眼罩摘下。

星星点点的血迹还能透过纱布被看到，迪卢克轻柔地抚上去——

“……痛吗？”

下一秒，凯亚笑了，随着他绽放的笑颜一起到来的，是二人同时从眼眶中滑落的泪水。

他抱住自己，亲吻自己冰凉的唇。

“如果可以。”

“请你……恨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