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识吗。”
凌晨的夜晚安静地只能听见风吹动叶子的声音，可程珣低闷又直白的话却直直撞进了沈星野的心里。
沈星野垂下了头，再抬眼看向程珣的时候，眼睛闪了几束光，喉结上下滑了几下，声音就从嘴里轻飘了出来。
“你希望得到什么答案。”
模棱两可，好像把选择权全权交给了自己，试探性的问题抛给沈星野，却意外地发现对方好像从来就没有掩饰过。
“红烧肉！…”
程一阳说梦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程珣一惊，身子抖了一抖，本就握着的两只手，此时更加重了力度，密不透风。
沈星野顺势回握，抬起空着的左手揉了揉程珣的脑袋，温声道：“睡吧。”
转而靠坐在程珣的身边，两个人的肩膀就贴着，沈星野抓住了程珣的手也不松开，就这样直接紧握着闭上了眼。
程珣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动了动手指头又放弃了，抬头靠上墙面，盯着黑漆漆的一处，倏而闭上了眼。
沈星野颤了颤眼皮，睁开眼侧头看着睡着的程珣，抬手将程珣的头侧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才重新闭上了眼。
……
意外地睡的很熟，程珣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落在程珣的腿上，温温的舒适感，靠在肩膀的触感才后知后觉，程珣抬起了头，才发现沈星野已经醒了，对方笑着看着他说：“睡得好吗？”
程珣从沈星野手里抽出被握住的手，侧对着沈星野低声嗯了句，站了起身。
此时大家已经陆陆续续醒了，按照薛既明囤积的食物，即使不出去，也足够撑很多天，这也给了他们很多停歇的时间。
几个人分散坐在房间的各个地方，沈星野和程珣、程一阳坐在一起，韩雨柠和李甜甜彼此靠着，落单的楚时坐在程珣对面的书柜旁，盯着程珣。
直到一道黑影挡住了楚时的视线，楚时才抬眼看了看对方，薛既明伸手递给了楚时一包饼干。
楚时接过带了句谢谢，刚要开封，就发现袋口已经被打开了，接着薛既明就自顾自坐在了楚时的旁边，微笑着向楚时伸手并介绍自己的名字。
楚时咬着手里的饼干，没接薛既明伸出的手，嘴巴里咔擦咔擦嚼饼干的声音就和话一起带了出来：“你说过了。”
薛既明笑了笑，伸出的手没有往回收的意思，而是开口说：“想问你的名字。”
好像不回答就不会收手，楚时的眼神从程珣身上转到薛既明伸出的手上，然后又移动到薛既明的脸上，对方一脸和善，标准的笑容。
盯着对方那张脸，转回头，楚时才冷冷开了口：“楚时。”
刚准备抬手拿饼干，手就被薛既明半路截走，转而被薛既明握在手里，上下晃了晃，对方的样子落在楚时的眼睛里。
“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这句话，薛既明松了手，起身准备离开，但又想起什么似的，半蹲着的身子又往楚时身边靠了靠，轻声说了句。
“你的眼神太露骨。”
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起身时朝楚时弯了弯嘴角，离开了。
楚时盯着对方的后背，眼神更冷了。
待在舒适的安全区的日子比想象中过得还快，舒坦的日子让人暂时忘记了外面的凶险和前几天死里逃生的经历。
程珣看着变得亲密的薛既明和楚时，即使每次楚时都不搭理薛既明，但看薛既明不断往前凑的次数，热情丝毫未减。
而现在令程珣感到负担的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沈星野比之前还要更认真地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除去对伤口愈合的借口，其实程珣很难承受住沈星野眼神里的所有感情，他还很混乱。
本以为安逸的日子会持续到救援队的搜救，可等到的不是救援，而是冲上前嗜血的怪物。
夜晚——
楚时半夜起了身，朝程珣走去。
因为害怕，不敢一个人出去上厕所，所以楚时拉了拉程珣的袖子，小声请求道。
看着睡在身边的沈星野，因为照顾每到夜晚就伤口作痛的自己，沈星野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有闭眼了，今天好不容易挨着程珣得以睡个好觉，不忍心吵醒他。
虽然沈星野一再嘱咐程珣出门一定要向他报备，但在安全范围内几分钟的时间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楚时憋不住的声音催着程珣，拉起程珣就轻手轻脚开了门。
楚时拉着程珣在走廊越走越远，甚至已经下了楼梯，黑乎乎的走廊通道上看不见人影儿，程珣视力差，尤其在现在这种没有灯光的情况下，他更不能保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让他有把握应对。
程珣拉住被楚时往外拽的手臂，边拉着他往回走边说：“这边不安全，我们先回去。”
“不行。”冷冷的声音穿了过来，凝固了抓着的两只手。
程珣被楚时拽停了脚步，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楚时，楚时的眼神已没了那种温和又柔弱的感觉，现在只剩下了冷酷和狠厉，那种穿透心脏的锋刃，程珣好像见过……
“什么意思”程珣眉心紧蹙，犹豫着开了口。
楚时低笑了几声，身体跟着抖了几下，然后睁着大大的眼睛，贴近程珣的眼睛，眼神里透露出的满是欢喜和疯狂，带着笑意开了口：“程珣，你不会不知道吧？”
迟钝性地停了几下，楚时胸腔震了一下，随即笑声就响了起来，贴近程珣的眼神变得狠戾，声音像刀子一样扎在程珣的心上：“他们全都要死！”
嘶哑的声音还残留着暴虐的癫狂。
程珣瞳孔极速收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倏而猛地一甩楚时的手，身体不断往后退，刚要转身就被楚时一把拽住了手臂，重重一扭，程珣反应迅速，顺着弯曲的方向用力脱离，另一只手就握拳击上楚时的脸上。
楚时脸被甩到一侧，随即脚步快速往后撤，啐了口血，弯了嘴角，笑眯眯的眼神下是快意。
没几秒，程珣还没反应过来，楚时就猛地上前，一计又一计拳头打在程珣的手臂上，程珣格挡加进攻，但受伤的手臂使出的力度却难以抗住楚时不间断的进攻，一瞬间，楚时一脚踹上了程珣的肚子，程珣就跌碰着靠在墙上。
巨大的冲力打在腹部，一阵呕吐感就要袭上口腔，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现在又见了血，程珣忍着腹部的疼痛抖着双腿要站起身，却又被楚时踹了几脚，包了绷带的左手臂就被楚时重重踩在脚下！
程珣蜷缩在地上，洇红的纱布血止不住的流，浸过了包了几层的纱布，然后染红了一块地面。
头顶上传来了楚时阴险的笑声：“程珣，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沉默引来了楚时更加凶狠的动作，楚时一脚踩在程珣的手臂上，弯腰伸出一只手捏住程珣的下巴，恶狠狠地看着程珣：“我为你准备了这么多，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呢？！”
“为什么？！！”咆哮着冲程珣呐喊。
“嗬…楚时！…你疯了吧！”程珣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喘息道。
仿佛吃了定神丸，楚时听到这句话有一瞬间的怔愣，接着他就狂笑了起来，声音由小到大，笑声里重复着“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反反复复，语气由自嘲到狠戾。
止了笑，楚时才重盯着程珣的眼神，眼神里充满了杀意：“程珣，因为你，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
声音不大，语气却说得极其重，然后猛甩下了程珣的头，脚下的力度加得更重，又使劲往上踩了几脚，本就裂开的伤口现在更擦不忍赌，外面包裹着的一层纱布早已皱成了一团，被鲜血染成了一块红布。
程珣咳嗽了几声，紧缩着的身体现在圈成了一个球，额头上的冷汗打湿了脸，沾染了许多泥土，轻瘦的脸现在看来格外的苍白。
发泄了一通的楚时，蹲下身看着大口喘气的程珣，然后才伸手轻抚了抚程珣的脸庞，声音变得温柔：“这样才对吗，你知道吗，你听话的时候我就很喜欢。”
“你还记得吗？你替我挨院长的打，我饿了，你就留食物给我吃，晚上我们睡在一起，那时多美好啊，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真的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楚时轻抚着程珣的脸，温柔的抚摸带着回忆性的话语缓缓道来，然后语气又开始逐渐地激烈，变得凶狠。
“为什么？！都怪那个人，是他抢走了你！不！不是！程珣，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说得越来越激动，楚时就要发狂，踩着程珣手臂的脚不断地用力，骨头发出了咔嚓的声音，然后又朝程珣补了几脚。
程珣剧烈地咳嗽，浓浓的血腥味浸满了口腔，就连鼻子里也是铁锈味，程珣瘫在地上，湿滑的液体就从嘴角和鼻孔里流了出来。
楚时弯下了身子，又抬手扶坐起程珣，狠戾的眼神突然变得满是歉意，声音变得格外地温柔：“对不起，对不起，你疼了吧？我给你擦擦。”
“只要你一直都乖乖的，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楚时不断地重复这几句话句话，语气细柔，仿佛在对自己亲昵的爱人一样，温声安慰，满眼心疼，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幻，完全改变了暴虐的形象和语气。
程珣感受到贴上来冰冷的手，对方用袖子轻擦着流出的鼻血和嘴角的血迹，接着突然感觉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眼前的场景一变，整个身体猛地往侧边一倒，栽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声音里满含怒意，就连身体也在止不住地颤动，嘴里说出了程珣在之前听过的，觉得意料之外的“他x的”。
程珣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他听见了楚时最后的狠话。
“程珣，我们来日方长。”
然后他感受到了连续几滴温热的水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温热地掉落，然后变凉，程珣重重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