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简亦心忙着给归正扬献殷勤的时候,归重和奉扶摇也没闲着——当然不是忙着演戏。
重生确实有优势,但若想彻底翻盘,最重要的不是信息差,而是实力高低。归重本身就是天渊金龙,暗自努力冲击最高一层登天显然十分必要;而奉扶摇呢,她在酆泉里接连突破两层境界,这速度属实算坐了火箭,巩固心态、适应实力也是不可忽略的。
所以,几日后,听得简亦心果真动身回凰族、归正扬开始闭关的消息,两人都没特别当回事。
虽然归重一直在假装劝归正扬给简亦心办个大典,将收义子的事情昭告天下,可暂且不提神后不在的无力借口,简亦心如今才天璇境,真要办典礼的话,归正扬面上也不是很有光彩。简亦心应该也能想到这点,这才回凰族找温淡,试着在短时间内突破天枢境……
“……太女殿下如今还能买他的帐?”
安静了个把月后,奉扶摇没听到什么新消息,便和归重提了提。
归重觉得大概率不能。可没有消息对简亦心来说就是好消息,他也有些游移不定。“凰族领地本就偏远,很少有外人踏足。如果不是她们自己放消息出来,便难以知道里头的事。”
奉扶摇想想也是。因为万古火凰自带的重生buff,温淡比起他俩都要老资历,将凰族领地治得铁桶一般也是应该的。“她以前都有魄力烧死她与简亦心重开,现在更不可能心慈手软。但失去简亦心的近况对咱们不利,不若我写封信去问问太女殿下?”
“嗯……试试可能也没坏处。”归重思忖着回答。
然而,就在奉扶摇提笔之前,温淡便自己送上了门。“你们还真是沉得住气。”
正在灯下随意聊着天、屋子里却突然冒出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归重简直要无语了。“你这家伙怎么回事?这里可是我的寝殿,你哪回进门能打招呼?凰族的礼节呢,都被你吃了?”
不请自来确实是个问题,但奉扶摇觉得这在当下不是重点。“太女殿下,你怎么来了?”她立刻从桌边站起身,“莫不是……”
温淡朝她点头致意,随即转向归重。“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何还坐视他们二人越走越近?”
“他们二人”指的明显是简亦心与归正扬。
归重没忍住回以冷笑。“不能如此,还能如何?难道要我提醒你,他们二人也是亲父子吗?”言外之意,无非是没有立场去阻止。
听得这话,温淡蹙起了眉。“是归是……”她停顿片刻,又费解地道:“我之前说我来处理,你不是不乐意吗?现在,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竟然忍得住不动手?”
“‘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归重莫名其妙地重复,“他不是回凰……”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蹭地起身:“简亦心不在你那里?”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应该在我那?”温淡回以反问,愈发迷惑,“他那样心急的性子,见我没给他介绍,才会在宴席之后直接跟着陛下离开。之后他一直待在神宫,毕竟我的蝴蝶……”她忽而噤声,像是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一边的奉扶摇将他们的对话全数听在耳里。她与归重觉得简亦心在凰族,温淡却认定简亦心没离开过神宫。两边都没有撒谎,那也就意味着……
“他发现了。”
奉扶摇这句话音落下,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他跑了?”乍一听,归重简直要出离愤怒。但稍稍冷静下来后,他就意识到,简亦心不可能直接撒手跑路——后宫都没开完呢,简亦心怎么舍得走?“你还在这,他能跑哪去?”他一面说一面觑着温淡,口吻里满是阴阳怪气。
温淡心知自己不占理,没法计较。“如果像是扶摇说的,他已经发现上次是我的凰火烧死了他……”她音调变低,却更冷,“不见得还敢在我跟前出现。”
那倒确实,命和女人相比,总归是命更重要些的……
奉扶摇飞快地思考着其中的关节。“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做最坏打算,就是他也知道我们知道的。”她抬起头,挨个看了其他两人一眼,“如果你是他,在这种情况下会做什么?”
“头条要务,自然是提升修为。”归重想也不想地回答。但这话刚出口,他的脸色就变得更黑了——简亦心确实拥有作弊的方式提高境界,岂不是意味着又可能有许多仙子遭到毒手?
提到这个,温淡的表情简直比归重还要难看。“那他也已经发现,我可以通过梧桐花香找到他、继而阻止他……所以他才假装自己回凰族!实际上……”她胸口开始起伏,气得说不下去了。
“不是在人界,就是在魔界。”奉扶摇帮她补上后面的话,若有所思。“可我瞧辛芜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就只剩人界了。”
“你说魔尊之前也被他……”温淡猛地看向奉扶摇。她早就听说了辛芜的反常,只是被简亦心的事情占据了全部心神,没空细想。
奉扶摇点点头。这对简亦心来说无异于四面楚歌,她理解他为何狗急跳墙。如果他还想要钻空子完成任务,那剩下的唯一渠道就是归正扬。然而,神帝可不是什么随便哄哄就会上当的对象;想要得到他的首肯,先达到天枢境是必须的。
当然了,这是正常情况。若是那个系统拿出点意想不到的阴私手段,也不是不可能……
“我下界找他!”温淡越想越恼火,扭头就走。
“等等。”归重已经回过了神,出声叫住她。“你还能忍?”他终于找到了当面说出自己长久以来的质疑的机会,“看上这种人还对他死心塌地,你的眼光就这么差?”
再一次,温淡无可辩驳。她低着头,咬紧了后槽牙,转瞬就消失了。
“你何必这么刺激她?”见得如此,奉扶摇有些无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太女殿下只是对好的那个简亦心念念不忘。”
“我没忘,”归重嫌弃地撇着嘴,“但这也不影响我认为她现在是在做梦。更何况……”他眼珠转了一转,“若是他俩不彻底撕破脸,还会给咱们增添麻烦。”
奉扶摇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来。因为她心底里知道,归重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让温淡早些认清现实对他们所有人都有利。
“算了,”她最后叹口气。虽然她很怀疑温淡没法得偿所愿,但温淡也确实倒霉啊……“若是真能照太女殿下的意思,把系统从简亦心身上剥离出来,那他估计也没法继续蹦跶了。”
呵,只是剥离系统而已?
温淡不过是妇人之仁,归重在心里冷哼,但他没说出口。这点小事,犯不着和夫人争嘴上意气;到时候他先斩后奏就行了,扶摇也肯定不会怪他。至于温淡什么反应,又关他什么事呢?
至于奉扶摇,她只是有些同情温淡,并没打算在这方面说服归重。老话说得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更何况她上辈子也是苦主之一,绝不可能圣母病到自己身上。
“如果简亦心已经知道咱们回来了,那他会不会反咬一口?”她收回思绪,一一思考着其中关节,“就像是,告诉那人之前的事情,说你图谋不轨啥的?”
闻言,归重顿时凛神。“确实有可能。”他也开始认真考虑会不会有掉链子的地方,“但我并没真的做出什么坏事……我是说,对那人而言的坏事。”
对归正扬而言,他不想看到的最坏结果无疑是自己坐不稳神帝的位置。如果以这种标准来衡量,归重装出一幅沉迷女色的模样不仅不能算坏事,而是大大的好事。
“确实。”奉扶摇对此表示同意,但只是一部分。“可他也必定会知道,就算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你也已经对他心生芥蒂。要是他生了警惕心,那……”
那归正扬就不那么好杀了。
然而,归正扬是必杀的。
归重很明白这种潜台词。“那也就是咱们之前想过的最坏情况,鱼死网破。”他肃起眉眼,面色冷然,“都拼命了,难道我还能输给他?”
这话说得决绝,奉扶摇没忍住去握他的手。“不是我不信你,我只是觉得他不配。”在迎上男人依旧冰冷的视线之后,她赶忙补充:“我不是替谁求情……万一你受伤,我也是舍不得看到的。”
归重抿唇,反手握上那双温软的葇荑。“别担心。”他轻声道。刚刚那股似曾相识的暴虐情绪刚刚冒头,就被很好地安抚了下去。“简亦心不是傻子。如果他要曝光我,势必也要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想想昙柯,这就是现成的前车之鉴……那人也会对他生出警惕心。”
没错,归正扬疑心病那么重,怎么可能只对归重发挥呢?
若简亦心让归正扬怀疑归重装作堕落的原因,归正扬同样也会怀疑简亦心故意让他看见玉龙的居心吧?
这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除非到最后你死我亡的关头,否则简亦心决不会说……
奉扶摇觉得自己真是关心则乱。“那就好。”她又想了想,“无论如何,简亦心眼下只剩一条路可走,这是确定的。”
简亦心不可能放弃抱归正扬这条大腿,也就意味着,他俩不需要去人界大海捞针、费劲从温淡手底下抢人,因为简亦心总是会回来的。
守株待兔嘛,归重当然懂。“咱们做好准备便是。”
无非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归重老早就是这心态了。可即便是自诩能狠下心斩草除根的他,也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
七日后,温淡重重敲响了神宫南天门外已然静寂千年的天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