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她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她！还有，我们养了你二十几年，这关系是你能说断就断的吗？你闹得很过瘾是吧！」
见舒然毫不留恋地要离家出走，在书房的舒正德再也无法气定神闲地泡茶了，冲出去拦住舒然的去路，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行李滑落，舒然捂着脸抬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爸，突然展颜一笑，蹲下身拉开行李箱，拿出一沓用A4纸打印的照片，扬到舒正德脸上：
「行啊，你不让我走，那你就准备丢官丢工作吧！你滥用职权，把江砚弄进坐牢，还想维持家庭关系、过正常生活？做梦！舒正德，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你自食恶果！」
「这是什么东西？你……你怎么会有这些？你这个不孝女，看我不打死你！」
一大堆纸从舒正德头顶洒落，他余光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眼里顿时露出凶光，还有浓浓的杀意。
舒然不退反进：
「打啊，最好一棍子打死我！但你想清楚了，我可不只有这些照片，还有一段视频，早就设置好了定时发送。我死了，你不仅要坐牢，还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来啊，去拿把椅子往你女儿脑门上砸！最好一招毙命，这样你省事，我也省事。别怂！我等着！」
「你……你——你疯了！」
舒正德被舒然这不要命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浑身颤抖。
「然然，你要干什么？你……你怎么能这么逼你爸爸？你怎么能为一个外人这么对我们？我们生你养你一场，你就要这么伤我们的心吗？」
见两人僵持不下，周慧兰抖落身上的茶叶，走到舒然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生我养我一场？谁让你们生了养了？经过我同意了吗？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是——如果我有选择的机会，我一定擦亮眼睛，不再投身到你们家，不做你们的女儿。如果我有选择，我希望我从未出生，那样我从小到大就不用受那么多苦难，不用面对你们这对极品父母了。」
「江砚……你们知道他对我的意义是什么吗？他——是我的亲人，爱人。」
「我与他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却给了我……我童年从未享受过的父爱、母爱。」
「你们大概还不知道你们的女儿曾经患过抑郁症吧？也有过自杀行为吧？要不是他，你以为我还能站在你们面前吗？」
「他不会做饭，就因为我一句‘不喜欢做饭’，他跟阿姨学了一年的厨艺，每天每顿给我做营养餐；知道我怕冷，整个冬天他都把我的脚捧在手心里捂。」
「他总在乎我的一举一动，而你们——作为父母，你们给过我什么？除了漠不关心、无穷无尽的谩骂和殴打，还有什么？」
「哦，对了，想起来了，就‘生养之恩’嘛！你们提过一次、两次、无数次了。那你们拉个账单，我这辈子拼尽全力都会还。至于其他，你们可以去法院告我，法院怎么判，我怎么还就好了。」
「麻烦让让，别挡道！」
舒然冷漠地说完，一把推开周慧兰，拉上行李箱拉链，打开入户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要彻底失去这个女儿，周慧兰冲出门外，用身体挡住电梯门，拽住舒然的手，红着眼睛道歉：
「然然，我错了，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那样对江砚，妈妈也不该把你当情绪发泄的工具……求你原谅爸爸妈妈一回，好不好？」
「求什么求！她要走就让她走！要滚就让她滚，反了天了还！既然她不认我们，那就不认好了！」
「真是可笑！老子还没见过哪个子女对父母这么恶劣的！走！回家！大不了我们重新生个儿子，好好宠。女儿就是赔钱货，还一身反骨，有什么可在乎的！」
见周慧兰低声下气还要挽留，舒正德彻底爆发，瞪了舒然一眼，又瞪向对面看热闹的邻居，一把将周慧兰拽进屋，「哐当」一声摔上门。
「然然……然然……」
屋内传来周慧兰撕心裂肺的哭声。
舒然冷漠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瞥向隔壁的陈叔和霍阿姨，想到舒正德的所作所为，她突然就特别想成全他「生儿子」的愿望。
于是，她走到愣在门口的夫妻面前，塞给霍阿姨几张纸：
「陈叔，霍阿姨，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怀疑什么，也知道你们在嫉妒什么。这些你们拿着，去单位举报，够我爸喝一壶了。像他这种人品不端的人，你们不用客气——为人民除害嘛。证据给你们了，记得物尽其用，别浪费。」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舒然复杂一笑，钻进电梯，瞬间消失。
霍娟捏着手里不堪入目的纸张，瞪大眼睛喃喃道：
「什么叫知道我们‘嫉妒什么’？周慧兰那泼妇样，也配我嫉妒？」
「呵，不管怎样，东西是好东西。」
陈叔扬了扬眉，一把将媳妇拉回家，
「既然人家要大义灭亲，我们总不能辜负好意。」
出了小区，舒然拦下一辆出租车，放好行李，对司机报了「南城监狱」的地址，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窗外景物飞掠，她脑子里莫名浮现周慧兰被拖进屋的一幕。
真奇怪啊——过去种种迹象表明，她只是母亲讨好丈夫和发泄情绪的工具，可有可无；可到了真正割裂关系时，对方又哭天抢地，摆出一副母爱泛滥的样子。
就像她曾看过的那句话：
「你给了我一把枪，让我自杀。我真自杀了，满地哀嚎的也是你们——我这不是把命都还给你们了吗？你们哀嚎什么？」
她在哀嚎什么？又想表达什么？
父母这种生物，真的好难懂啊。
她明明已经妥协了，他们为什么还要骗她？为什么……为什么就非要把江砚送进监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