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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二琴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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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茶盏铿然落地,登时散作数点锋芒,冰冷尖锐,如同一个破碎的笑话。

黎慕白小心翼翼踏过去,俯身拾掇地上瓷片。

赵曦澄则去将窗子阖紧。

“吱呀”一声,隔门开启,走出一袭华服的男子。

他身量中等,五官甚为端正,眼尾平直,岁数望之要较庆阳小些,给人一种温和端方之感。

只见他走到庆阳下首,停住,目光悉数倾注,如同凝视一件稀世珍宝。

“庆阳,你真要信这些胡话?”温柔的语调里,有着哀哀痛楚。

庆阳怒目而视,眸底冷不可言。

这是她亲自择下的夫婿,同床共枕近二十载。

二十载,沧海难变桑田,于她,却是一夕之间的事。

曾经最真挚的誓言,如今成了最锥心的笑话。

卫昌给她倒了一盏热茶,缓缓道:“庆阳,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嗓音一如既往的缱绻柔情,只不过多了几分哽咽,似受了莫大冤屈,但又无怨无悔。

庆阳看着他,有一刹那的失神,不由开口问道:“我问你,你给我一句实话。这几日我在宫里服下的缓解头疾的汤药里,是否添加了米囊花之果?”

“米囊花之果有镇痛祛邪热之效,古今医书上均有记载。”卫昌迎着庆阳的目光,温声道,“当年,为医好你的头疾,我遍览古今医书,寻到米囊花的药理后,还特意拿给你瞧过。其后的疗效也证明,米囊花之果对你的头疾颇著成效!”

庆阳颔首道:“当年我确实看过那医书。”

黎慕白已拾掇完毕,觑着长公主面上神色有所松动,忙正言道:“是药三分毒。驸马爷莫不是忘了,医书上还载有——以米囊花之果入药,虽可镇痛祛邪热,但长期过量服用,会引发服用者乏力畏冷、身体枯瘦羸弱等症状。而且——”

她加重语气,继续道:“倘若,长期服用米囊花果实煎成的汤药与饮食,服用者会上瘾而不自知。若突然强行停止服用,则会出现疼痛、狂躁、幻听、妄想、自残等症状!”

庆阳的脸愈来愈白,眸子亦愈来愈冰。

蓦地,她一把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朝卫昌击去。

卫昌的头发衣服均被热茶泼湿,额角被茶盏砸中,立时红肿一片。

他却浑不在意自己当下的狼狈模样,拿起另一只瓷盏,重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庆阳手边。

“庆阳,如果这样做能让你舒畅些,你可以继续,我心甘情愿。”

庆阳怒焰正炽,抓起茶盏欲再度掷下。

“姑姑!”赵曦澄走到卫昌前面,呈上一盏新沏的茶。

庆阳刚扬起的手生生停在半空。

片晌后,她放下手中满是热茶的瓷盏,接过赵曦澄递来的茶,小口小口地抿起来,换成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多年的养尊处优,并未让她迷失明辨之力。长久的皇室浸淫,早已让她养成收放自如。

一柱香后,她搁下茶盏,面色一沉,连华服上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都失了几分颜色。

“白黎!”她冷喝道。

黎慕白一凜,上前一步回道:“奴婢在!”

“你说说看,那琴伎与我公主府有何干连?”

“是!”黎慕白躬身道,“琴霜,锦屏街余音阁头牌伎人,因技艺上乘,在京城琴艺赛事中连连拔得头筹,一举被封为琴绝。”

“琴绝?此伎人的确名不虚传,称得上琴绝名号。寿筵那天,本宫被她的琴声触动良久,至今余音犹存。”庆阳的目光扫过卫昌,带着深长的意味,“枉费驸马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她的琴声,最是能触动人心底。”黎慕白立即接过话头,阻止卫昌开口,“虽是同样的曲谱,经她之手,却似能生出百味一般,可勾起不同听曲者最隐秘之情。不过,那日在长公主寿筵上弹琴的,却非琴霜本人!”

赵曦澄朝黎慕白望了一下,但见她目光灼人,似要照亮殿内的角角落落,令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原形毕露。

“笑话!”卫昌冷笑道,“区区一个贱籍女子,还值得有人去冒充不成?”

“倘若此女是为了寿筵上的某人而刻意为之呢?”黎慕白言罢,又向庆阳禀道,“回长公主,此女子之所以要冒充琴霜,为的是与故人重逢!”

“故人?”庆阳轻轻吹了吹茶,“我堂堂公主府居然有一个贱籍女子的故人!”

黎慕白忙躬身道:“俗话说天子门下尚有贫亲,长公主府上有一个琴伎的故人,也算不得意外。”

她拿出一幅画,展开后挂在预先备好的架子上,用赤玉彤管指着画中被缢死的女子,道:“此女,方是真正在寿筵上演奏之人!”

“一派胡言!”卫昌扫了那画一眼,怒道,“你一个王府的奴婢,为何要无缘无故攀咬我公主府?居心何在?”

赵曦澄走到黎慕白身边站定,语调冰寒:“请驸马勿躁,白黎是经本王授意剖析案子的!”

庆阳睃着卫昌,问黎慕白:“本宫且问你,此女为何要冒充琴霜?”

“回长公主,请容奴婢细细禀上!”黎慕白道。

庆阳沉吟片时,点点下颌。

黎慕白禀道:“琴霜,去岁春自舒州来至京城,并非孤身一人,而是带着一名侍女。她们主仆二人,终日以面纱遮面,形影不离,连余音阁一众人等也没见过她们的样貌。”

庆阳蹙眉道:“寿筵那日,本宫记得那侍女的确戴着白色面纱,难不成她也是有人冒充的?”

“是,又不是!”黎慕白回道。

“你这话是何意?”卫昌冷冷问道。

“请驸马爷容奴婢稍后解释。”黎慕白指着画中女子,“寿筵上的琴霜,便是此女冒充的。至于她为何要冒充琴霜弹奏《关雎》之曲,是因为她要借此曲来打动一故人。”

她把大理寺的尸格呈给庆阳和卫昌,道:

“此女十个手指指尖,除两尾指外,余下的指尖均有一道茧子。其中左手指尖的茧子很细,指甲完整;右手指甲则有些磨损,指尖的茧子也要比左手指尖茧痕宽上些许。”

“如此便可证明此女子是冒充之人了?”卫昌冷笑反问。

“请驸马爷勿急!”黎慕白回道,“以上茧痕的形成与指甲磨损的状况,正是双手长年累月拨弄丝弦所致。此女子,生前定擅琴。”

卫昌问道:“京城擅琴之人何其多,为何你一口咬定她便是冒充琴霜之人?”

黎慕白道:“回驸马爷,个中缘故有二,一为琴似,二为貌似。琴似之处,在于二人琴艺上的造诣旗鼓相当。”

她把尸格放回匣子,继续回话:“琴霜的‘琴绝’,并非浪得虚名,凭的是真才实艺博下的。自被封为‘琴绝’后,想要听琴霜弹曲,须得经她同意,就连兖王殿下都曾称难得请琴霜弹一次琴。”

“一琴而已,无非是一尺水翻腾做百丈波罢了。”卫昌道。

“暄洁好风雅,此等事,他最擅鉴赏。”庆阳吃了一口茶,“白黎,你接着说便是。”

“是!”黎慕白道,“‘琴绝’一出,奇货可居。京中不少好风雅之人,不惜花重金,也要听上‘琴绝’一曲,或以能请到‘琴绝’在筵席上弹曲为傲。长公主的寿筵,来者皆是高门贵客,其中定有听过琴霜弹曲之人。”

见卫昌与庆阳无异议,她方接着道:“可那一日,无一人提出异议。由此可见,这冒充之人,不但技艺与琴霜不相上下,而且技法与琴霜亦是一脉相承。”

“红口白牙!”卫昌冷冷一哂,“现下人都不在了,全凭你一张嘴罢了!”

黎慕白道:“回驸马爷,奴婢已寻到人可证明此女的琴艺。”

话音甫落,她便听到赵曦澄一声轻咳,忙请罪:“请殿下恕罪,奴婢一时话急,说错了嘴!”

赵曦澄看也不看她,凉凉道:“回府后领手板!”

“是!”黎慕白无暇腹诽,继续躬身道,“回长公主,回驸马爷,是我们凉王殿下在查案时已寻到证人,可证明此女子的琴艺与琴霜不相上下。”

说着,她又拿出两幅画挂好。

画中女子,皆以浅桃红面纱覆面,只露出双目。

“奴婢适才说过,二人除了琴似,还有貌似。请长公主与驸马爷看一看,这两幅画上的人,是否有不同之处?”

她用赤玉彤管指了指画中之人的眼睛,道:“请长公主与驸马爷细看二人此处。”

“一个眼尾有些微扬,一个眼尾比较平直。”庆阳道。

“长公主好眼力!在寿筵上,奴婢亲见那弹琴的女子,其眼尾便是微扬的。”

“后来,奴婢为钻研膳食寻找灵感,曾前去过余音阁一趟,并偶遇了前去查案的大理寺卿王大人。那次,奴婢托王大人之福,有幸再次听闻琴霜的琴声。”

“那一次,奴婢随王大人见到的琴霜,眼尾便是平直的!”

赵曦澄接过她的话:“姑姑,我在樊楼曾见过琴霜一面,是六弟请来的。那次,我所见到的琴霜,眼尾亦是平直的。”

庆阳颔首道:“阿澄,你可过目成画,最能辨细微处,错不了的。只是,这琴霜为何要让人冒充她?”

黎慕白撤去一画上的浅桃红面纱。

霎时,一女子赫然跃于纸上。

女子着白罗衣白罗裙,袖边裙角处细绣了一圈浅桃红花纹,容颜倾城,五官俏媚,虽已不妙龄,但仍风华绝代。

卫昌快速瞥了一下画中之人,便将视线投向庆阳。

庆阳观画片晌,神色不明地睨了睨卫昌,缓缓吃茶。

黎慕白深吸一口气,道:

“此女,名凌心,乃冒充琴霜在长公主寿筵上奏琴之人。”

“凌心与琴霜,师承同一人,对琴的悟性同样高。因此,那日寿筵上的听琴之人,方会辨不出‘琴绝’之真假。”

“然而,二人因经历的世事不同,心性不同,故此对琴曲倾注的感情有所不同。”

“凌心在长公主寿筵上,因心有所求,弹奏时不免有些刻意。寿筵上的《关雎》一曲,应是倾尽了她平生所有的技艺。”

庆阳听罢,问道:“那凌心心有何求?”

黎慕白回道:“凌心所求,为的是给琴霜谋一个好前程!她不愿琴霜重蹈贱籍女子之路!而她那故人,如今正是有能力助她达成心愿之人!”

她把目光停在凌心的画像上,声音如雨点般落下:

“这也是琴霜被冒充后而没有反抗之故。凌心,是琴霜在这世上最亲近之人。况且,凌心冒充的初衷,也由不得琴霜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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