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总是想起昨晚，他被通知江彦找到了，匆匆赶往医院。
他到的够快，以至于江彦被从救护车上推下来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站着。
当时的天已经黑透了，医院的灯是惨淡、灰白的颜色，光打下来，血色就格外刺目。他看清躺在担架上的人，有瞬间他觉得他已经死了。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医生身后，被拦下，被按在椅子上，他记得手术室外有人在吵闹，可能是江槐母女，可能不是。
再之后的记忆有些混乱，吵闹的人被带走，又有人来安慰他，好像一瞬间有无数个人影在他面前跑动，世界是一团乱糟糟的麻线。
江彦又从手术室推到病房，陈楚跟进去，老老实实的守在床边，长夜漫漫，他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比如现在。
聊了一会，江彦就因为太疲惫而睡了，陈楚重新坐在床边，托腮盯着江彦看。
他对江彦，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在意的多。
或者说，他比他想象中的，要更爱江彦。
他想不明白，也是因为他没见过正常的爱情，他从不自我为难，所以他决定问问别人。
考虑了一圈，陈楚觉得周容是他认识的人里最靠谱的了。
于是深更半夜，周容接到了躲在安全通道的陈楚打来的电话。
“你有病。”
周容下床走到阳台，看着宿舍楼下微弱的路灯，“真的，你有病。”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现在是十二点半了。”
陈楚知道周容这个时候一般都准备睡觉了，但——
“你先别睡，我有问题问你！”
陈楚靠着墙坐下，“我问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你......知道了？”
“啊？”
“没，我是有，怎么了？”
“我问你，”陈楚欲盖弥彰的压低声音，“你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一个人的？”
周容：......
“你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我真不知道，咱俩也算半个发小，我们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容跟陈楚确实是打小就认识了，周家三代从政，积攒下来的人脉足够他们家在豪门圈子里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陈楚自小就跟着陈柏晟和楚云榕出去参加各种宴会，没少和周容一起玩。
周容自然也清楚陈楚家里是什么情况，他想起自己曾经见楚云榕挽着陈柏晟的手出席宴会，两人看上去也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转头却在无人处巴不得离对方万丈远的样子。
他忍了忍，没再骂陈楚有病，“很简单其实。”
他转了个身，看向屋内，暖橘色的台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我个人是不相信什么柏图拉式恋爱的。”
“想靠近他、抱着他、亲他、拥有他，这是喜欢。”
“想他健康、快乐、事事顺心如意、从此再无烦恼，这是爱他。”
“爱其实挺复杂的，但如果他在我这里成为了优先级，那我一定是爱他。”
“好深奥。”
“听不懂滚蛋。”
陈楚笑骂一声，“你问这问题干什么，你不是和你那前男友分手了吗？”
“呃。”
陈楚这时候就有些后悔把江彦的事跟他们说了，他轻咳两声，“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他。”
“不是，什么叫你好像喜欢他？”
周容乐了，“他是你前男友啊，你不喜欢他那你们谈什么恋爱？”
“......”
陈楚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裤腿看，在看到第十二条竖纹时，他终于开口，“我觉得我不喜欢他。”
“是之前，”他忙补上一句，“我跟他表白的时候是觉得......觉得想象不出他这样的人，谈恋爱了是什么样子，所以才......”
“陈楚，”周容靠在栏杆上，看还没睡觉的祁宋从窗帘里探出八卦的脑袋，“我觉得我说的对。”
“什么对？”
“你有病。”
“我也觉得。”
周容要气笑了，“我真是看不懂你啊，一会喜欢一会不喜欢的，你是精分吗？还你也觉得，你觉得个鬼啊！”
“最简单的一个方法，”他到底还是打算帮陈楚一把，“你跟他待在一起的感觉和跟我们待在一起的感觉一样吗？”
“那怎么可能一样，他”
周容打断他，“好，那跟他在一起会让你觉得开心吗？”
“会啊。”
“那你就喜欢他。好了就这样，挂了。”
周容不打算再理会这个半夜发疯的发小，陈楚是没课，他明天还要上早八呢。
他挂断电话，回到室内，不出意外的对上了两双八卦的眼睛。
祁宋率先出击，把整张脸都凑到周容面前，“我听到了，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的，你在跟谁打电话！”
王至简紧随其后，一双锐利的目光死死锁住他，“快说，你喜欢谁！”
周容不动声色的后撤一步，拉开和祁宋的距离，“没有，你们听错了。”
他摇摇手机，屏幕上是通话记录，最新一条正是陈楚，“不是我，是陈楚。”
“跟他那个前男友？！”
祁宋惊呼一声，又想起已经半夜了，遂压低音量，颇有些鬼鬼祟祟的意味在里面，“我就说，江彦失踪的时候楚哥魂都没了，在意成那样，江彦可以啊把楚哥吃这么死。”
“楚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王至简努力回想，“我怎么不记得楚哥跟我提过江彦呢？”
“是没提过，”周容成功带跑话题，“他打电话找我，我估计是要复合的。”
“这么说也不太精确，我总感觉江彦跟他分手像是在......”
周容为了发小的面子顿了一下，但到底没抵过两人期许的目光，“像在逗狗一样，只不过陈楚当真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王至简率先开口，“不能吧，楚哥看着也不像舔狗啊......”
与此同时，不像舔狗的陈楚在消防通道默默重复周容的话。
“那我就喜欢他。”
“我喜欢他。”
也许周容是对的，他想，他喜欢江彦，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江彦，他不希望他受伤，不希望他难过，他总是难以拒绝江彦的要求，即使是江彦逼他学习。
而且，他确实很喜欢待在江彦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