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无上的帝位。
燕文纯不忍百姓受战乱之苦,也知自己做不到那力挽狂澜的乱世君主,于是甘愿将帝位拱手相让。
白日里,一场禅位仪式落下了帷幕,新帝楚云轩从末路的少年帝王燕文纯手里接过了象征王权的传国玉玺。
而新帝楚云轩将燕文纯安置在了一座冷宫里,然后开始了新王朝的清洗。
如果不是老官宦的出现,或许她就要再次葬身王宫了。
那个老宦官帮着苏玉找到王宫的秘密通道,但她无法带走那位老官宦,他说:“老奴一辈子都在这里过去了,生是北燕的人,死是北燕的鬼,能把陛下送出去,老奴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老官宦没再多说什么,关于原身脖子上的勒痕,他也只是低头看了苏玉一眼,眼里流淌的情绪是苏玉一时看不透的。
或许,老官宦知道眼前之人不是燕文纯,他曾经侍奉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可他还是要把苏玉送出去。
“您和我一起走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老奴已经走不了了,出去之后您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北燕的血脉怕是只剩您了……”
老官宦说着就倒了下去,他早就受了重伤,若不是拼着最后的信念,还有这一口气,怕是早就支持不住了。
人命接连在苏玉的眼前陨落,这一次还是为了保护他。
这让苏玉心头震颤,“我会好好活着的……”
她颤抖着将老官宦的双眼合上,希望下辈子他不会再困于高墙之内。
……
天地之间是那么寂静,更显得这座北燕王宫腐朽和不安。
困在这座高墙里的一切生命都如同惊弓之鸟,如今北燕王宫中到处横尸,几乎不见生人踪迹。
苏玉坐在城墙上,北燕王宫里的清洗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喊杀之声更是接近疯狂。
血光在暗夜中也映红了半面的天空。
她不知那燕文纯禅位时的心情,可眼见那些鲜活的生命一个个的陨落,她既恐惧又无助。
新帝楚云轩能够屠戮了整座北燕王宫,并用白绫了结了燕文纯的生命,如果让楚云轩知道她还没死,他的下场会更惨。
他不要,他要活着。
苏玉的手中擎着一张火纸,他将它用力在飞檐上擦亮。
微弱的火苗被捧在冰凉掌心,代表了光明和炙热,那是神奇而诱人的。
更是北燕王宫里如今唯一的光亮。
说实话,这是苏玉两世以来第一次纵火,她手抖得不成样子,然后试探着吹了一口气,扬手将火种丢到了那堆书籍竹简之中。
北燕王宫里的雕梁画栋大多都是各种名贵的木材制成,及其容易燃烧。
火光很快吞没了王宫,但苏玉却是感到了一丝轻松。
从此刻开始,他不是燕文纯,他叫苏十三。
苏玉撑着城墙起身,摇摇晃晃跑出鲜血狼藉的宫道,身影如同鬼魅。
这一晚,苏玉踏着熊熊火光,踏着无数血痕,踏向自己都无法预知的未来。
今夜,北燕王宫沦为火光地狱,天佑北燕王朝的历史在此终结。
北燕朝元贞三年七月二十五日,末帝燕文纯禅位于青州王楚云轩,遂焚宫,大火七日不熄。
……
苏十三趁乱从王宫逃跑之后,一直奔跑赶路不停,他很清楚,留在镐京王城不安全,跑的越远越好。
一路上他时不时的看见有流民百姓被射杀。
他心中恐惧更甚,只挑那些僻静无人的小路去走。
一但察觉到有脚步声,他就敛声屏气不敢再动。
犹如惊弓之鸟。
可苏十三太累了,他一直跑,一直跑,生怕被人发现。
他的衣服被树枝划破,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
昔日保养的白皙细嫩的脚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炎,汗水和着泥水糊在伤口上,是火辣辣,钻心的疼。
可他不敢停下。
意识开始混沌,苏十三还在不停的跑,摇摇晃晃,万物逐渐模糊。
终于,苏十三体力不支倒在了路上。
或许是因为苏十三的形容惨烈狼狈,他被人扔到了死人堆里。
等他再次有了意识时,脑袋还有些晕沉,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他发现自己周围遍布死尸,到处都是破碎的尸体和残肢,而且他被压得动弹不得。
由于时间太长,这些尸体已经腐烂发臭。
苏十三用力一推,压在他身上的尸体骨碌碌,软绵绵地堆到一旁。
月色如霜似钩。
苏十三看见那死尸的脸上惨白一片,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
“呕……”
尸体的腐臭和恶心让苏十三几乎窒息。
可苏十三来不及多想,因为这里被人扔了火把。
再不逃,他就要葬身火海。
苏十三用尽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的从尸山血海中往外爬。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他不想死,他要活下去。
火蔓延的很快,一条条火舌伸出利爪想要将苏十三一同拉进地狱。
或许是上天垂怜,苏十三没有被大火吞没,踩着断肢残体,他逃了出来。
“呼……”
苏十三瘫在地上,大火已经吞噬了那个死人堆,腥臭味和焦糊味混在空气中,是那么让人作呕。
再次死里逃生,苏十三恐惧未消,他口干舌燥,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余光瞥见地上干涸的血液,苏十三喉头一动,他一路跑来,并未见这附近有什么水源。
若再没有水,他怕是要脱水而亡了。
而现在只有这些死人的血液勉强能称得上是解渴的液体。
“对不起……”
死者为大,苏十三并不想再去破坏他们的尸体。
可他想活下去。
道德的挣扎最终没有战胜求生的欲望,苏十三颤抖着咬开了离他最近的尸体的手腕。
即便几次都咽不下去,可想活着的信念还是迫使苏十三大口吮吸着血液。
腥臭的血液入口,霎时解了苏十三口中的干渴。
活着的感觉真好啊!
树木丛丛,沙沙的风声呼啸在苏十三的耳边,像催命的鼓声在提醒着他。
苏十三,跑啊,快跑啊,只有远离了镐京你才会安全!
来不及多想,苏十三挣扎着起身。
就在这时,一道温热的触感握住了他的脚踝。
苏十三僵硬地回过头去,然后脊背发凉,被吓得一激灵。
“救……救……我……”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握住了他的脚踝,口中不停地喊着救命。
苏十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除了他和这个男子,似乎并无他人。
“对……对……不起,我自身难保,我也救不了你……”苏十三颤抖着将男子紧握的手掰开。
若是在新元纪,他不会见死不救,可他如今朝不保夕,死里逃生两回,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顾别人。
行善多年,就让他自私一回吧。
“救救我……救救我……”
男子虚弱无助的声音被苏十三抛在身后。
他想忽略这个声音,可那声音明明离他越来越远,落在他的耳中却越来越清晰。
苏十三捂住耳朵,脚下步伐加快。
“救救我……”
“救救我……”
终于,苏十三停下脚步,他迈不过心里的愧责,于是折身返回。
此时男子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苏十三俯身蹲下将身上的衣衫撕成布条为男子包扎伤口。
“多……多……谢……”男子气若游丝,眼睛里的光却还与明月争辉。
“你先别说话了!”
苏十三出声打断男子,这人再折腾下去怕是不成了。
“咳咳咳……这位公子,你听我说,我知道自己不成了,你能回来救我,我很感激……”
男子十分执拗,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苏十三刚刚给他包扎好的伤口渗血不断。
“我,我是要去无名村投靠亲友的,路上先是遭遇土匪,之后又被青州王的士兵的当作流民射杀扔到死人堆里……”
“这是我随身的信件,就交给公子吧,若有机会,就烦请公子交给我舅舅舅母……”
男子撑着一口气从血污遍布的衣襟中掏出被鲜血洇湿的信件,苏十三从他手中接过信件。
见信件有了托付,男子没了气息。
接连看见人命在眼前死去的苏十三此时怔愣不已。
原来在这个时代,人命是如此的脆弱。
他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两回,以后的祸福也是难以预料。
那么多人都死了,老宦官,一路上的流民,还有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子。
那他呢?
他能好好活着吗?
想到这里,苏十三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出声。
“啊!!!”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风霜漂泊终于压垮了苏十三的精神。
他浑身污秽,脸上还粘着死尸的血液,好似修罗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哭了好一会,终于发泄完心中的惊惧无助。
于是苏十三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血泪,他打开信件,里面是男子的户籍。
原来,他也叫苏十三,他本是要到无名村去投奔同母异父的舅舅去的。
谁知造化弄人,他死在了投亲的路上。
那信件被苏十三读了又读,他心念一动。
他正好缺少一个身份,顶替这个苏十三的身份活下去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虽然这么做并不人道,可在性命面前,苏十三别无他法。
“苏十三”,别怪我,我也要活下去。
收拾好心绪,苏十三揣好信件给那个苏十三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开始挖坑。
可苏十三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他好不容易给苏十三挖坑安葬好,自己却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突然一声惊雷,大雨将至。
……
与此同时,一个名为无名村的小村落里悄然多了两个“外来者”。
“0034号任务携带者“苏玉三号”,系统任务正在加载,请尽快进入剧情。”
时空隧道中不断响起时空管家催促的声音,苏玉被一股力量推动着前进。
此刻,无名村里正上演着一出狗血种田伦理大戏。
“娘,我求求你了,给安乐找个大夫吧!”
“她已经昏迷三天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会撑不住的,儿媳求求你了,救救安乐吧……”
还没从时空隧道中出来,隔着两方时空,苏玉就听见那院子里一道悲戚的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她听得出来,那是赵安乐母亲刘氏的声音。
“找什么大夫啊,那找大夫不要银子吗?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自己挣不来银子不说,不管老的小的,一天到晚就会浪费银子,给人家当妾怎么了,不愁吃不愁穿的,还不愿意?!
真是丧门星啊!丧门星!
我们老赵家做了什么孽啊!摊上你们这对丧门星母女!”
另一道尖利的女声传入苏玉的耳中,这是赵安乐父亲的继母蒋氏。
今年六十有五,一双吊梢眼让她看起来尖酸刻薄,平日里没少挤兑赵安乐母女,若不是蒋氏的搅和,还总是拿家里的钱去接济她的亲儿子,赵安乐一家不会过得这么差。
而院外路过的村民听到婆媳两人的对话,一个个都忍不住摇头。
苏玉则是不忍地闭上眼,脑海里不断闪过过去与现实。
在新元纪时代,她是一名历史科研工作者。
在学生时代,她就对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十五岁时便提出了历史可逆论。
既然没有历史,那就自己创造历史。
当年在九州论坛上的那句震惊四座的话至今仍是她行事的座右铭。
何其狂妄,何其自信。
当然,苏玉有这个资本。
只是这样耀眼的人生也是有缺陷的。
苏玉没有童年。
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