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做了个梦,他梦到陈允,梦见急诊里的陈允。
他做噩梦了。
陈允回家后洗漱完,简单看了一会书就睡觉了,没有异样。
林森听到声音就过去了,老师在旁边打着电话,周围围着一群人,都在喊着陈允的名字。
他挤进去,陈允眯着眼,意识模糊地倒在一边,手里攥着药盒。林森扯下上衣盖住陈允,只是碰到他的手都知道他浑身冰凉。
“小学长!别睡啊!”
老师叫着他的名字,刚开始还应了几声,后来就直接不说话了。
林森背着陈允,一边跑一边叫他:“陈允!陈允!别睡!”
陈允的眼皮已经垂下,毫无血色的脸正对着他。林森浑身发冷,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太阳太大了。
林森的眼睛特别疼,他的手都在发抖。
“林森!快走!120来了!”
陈允软的快要从他手中溜走,他不敢停下。
他不知道陈允的痛苦,但在这之后他更加确信了他的爱,他知道了陈允到底有多痛苦,他又多么累。
“快走!班主任上来!”
林森看着救护车离去。
急诊里人影绰绰,医生护士在跑上跑下,救护车从学校里开出去,载着陈允和班主任。
陈允服药过量被送医,作为预备役男朋友,林森坐着父母的车去看他。
他并没有看见急救室里的场面,但是在梦里他似乎都知道。洗胃的仪器把陈允弄得疯狂呕吐,他想挣扎,被几个力气大的护士按住,医生在拨弄他的呕吐物,陈允在一边吐到返出胃酸为止,眼睛火红,生理性的眼泪争先恐后从眼眶里涌出来,打湿了睫毛,药物的作用让他昏昏欲睡,只能无力地瘫坐在一边。
林森翻了个身,没醒。
接下来的事他都知道,护士要给他打生理盐水,陈允把针从他左手上拔出来了,血从手背流向指尖,他想下床,被束缚带拷在病床上,他挣扎着、哭着,林森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一面。他去看陈允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陈允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安静下来了,眼神里仿佛在说:你看看你,爱上了我这样狼狈不堪的人。
林森给他带了糖,和他聊了很久很久。
这只是噩梦。
他又梦见了那天他表白的那天。
林森想不起那天他怎么告的白,但是陈允还记得。
“醒了吗?”
陈允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一动不动,没梳好的头发在空气里晃来晃去,一丝阳光打在他头上,透出了一个个光斑。
于是陈允又转过身,轻轻翻开物理书,瞄一眼里面夹着的一片枫叶,然后靠在椅背上。
要走班了。
林森没动,睡得和死猪一样沉。
“林森?林森!林森!!”
林森弹起来:“我艹,走班了?别生气哈,走吧走吧……………”
走廊上的树还绿油油的一大片,他们走过连廊。陈允偏头看了一眼旁边,大片的阳光洒在校园里,所有的物体都被淹没。
星期六的下午,阳光很好,校园里的树在烈阳下变得透明,蝉声嘶力竭地叫着,天很蓝,这一天明媚的和他们一样,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感情都是那么热烈。
好幸福。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蓝色的瓦面上停着几只胖乎乎的麻雀,毛茸茸的堆在一起,眯着黑豆一样的眼睛。
林森走到半路,向着陈允回过头去。
陈允的眼睛一直都是那么亮。
“小学长…………我………”林森的脸涨的通红
“怎么了?”
林森不敢看他,陈允背对着太阳,给他的身体带了一层毛边,林森现在觉得自己的眼睛什么都能看穿,仿佛脸上的绒毛都能看见,生怕看见了陈允心里是怎么想的,怕他拒绝,怕他们疏离。
“我喜欢你!!!!”
红着脸喊完,林森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严华听见了,快速地跑开了。
老刘,也就是老班,站在楼上,可以说是目睹了这一切,但好在他比较开放,才没有掐灭两个小孩之间的暧昧情感。
一想起来,陈允就爱笑个不停,他们的恋爱经历太离谱了,而且不够热烈。
似乎在那些日子里,每一口热饭都能带来极大地满足感,或许一抹不算浓郁的阳光,也能把老刘的物理课煎的酥香。
对于林森的慰藉,莫过于小学长做的饭。
周末偷偷在家开的小灶,豌豆和胡萝卜焯水,热油锅里下点火腿丁,隔夜饭放进去炒香,就算饱了都能吃下一大碗。每每这时,照在陈允眼角的春意能煲成一锅浓汤,在他心里一辈子都化不开
就是这么奇怪。
陈允对于大学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说到这段时间,却能清楚记得。即使十年后,双方都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但也还是能品尝到原来开始相爱时的那份温暖。
林森最后也醒了。他安慰自己睡一觉就好了。
“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也是在安慰过去那个在爱里勇敢又懦弱的自己。
眼眶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