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涯的银铃声在虚空里织成罗网。沈砚下坠时看见无数青铜镜面从黑暗中浮出,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的谢无涯——披麻戴孝摔碎酒坛的少年,执伞立在白骨堆上的青衣客,还有此刻唇角带血的白衣琴师。
"闭眼!"谢无涯的呵斥裹着冰碴。沈砚后颈突然刺痛,优昙印记爆出金光,在虚空中照出蛛网般的裂缝。他这才发现两人正坠向一面布满血丝的眼球状镜面。
琴弦破空声掠过耳际,沈砚的烟杆被冰蚕丝缠住。谢无涯借力荡过来,月白深衣被金光染成琥珀色。两人相撞的瞬间,沈砚闻到更浓的优昙香,混着对方身上新添的铁锈味。
"破!"
十二枚银铃同时炸响。沈砚的辟邪阵纹突然脱离衣摆,在空中结成金色八卦。镜面碎裂的轰鸣声中,他听见谢无涯低笑:"沈公子这衣裳倒是妙物。"
再睁眼时已躺在醉仙居屋顶。怀中优昙花消失不见,掌心却多了一道与谢无涯锁骨处相同的朱砂纹。子时的更鼓从远处传来,瓦当上的睚眦石兽正在舔舐琉璃碎片。
"无相天的滋味如何?"谢无涯倚在飞檐另一端抚琴,冰弦上沾着蓝血,"三品入梦师就敢追着魇兽啃噬过的优昙跑,你们破魇派如今这般饥不择食?"
沈砚捻了捻指尖残留的冰蚕丝。方才在虚空中的触碰,让他灵台深处浮出陌生记忆——玄铁打造的祭坛上,两朵并蒂优昙正在吞噬缠满符咒的尸骸。
"谢公子不也在找三十年前伽蓝寺那朵母株?"沈砚突然将烟杆插进瓦缝,青玉嘴磕出清脆声响,"每月十五扮作琴师在醉仙居奏《招魂引》,当真以为永夜城的魑魅魍魉都聋?"
琴声戛然而止。谢无涯腕间银铃无风自动,檐角灯笼突然渗出黑血。沈砚后颈的优昙印记开始发烫,他看见对方瞳孔中浮现的伽蓝寺废墟,还有废墟上如林的白骨伞。
"喀嚓。"
瓦片下的睚眦石兽突然咬住沈砚衣角。几乎同时,十二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扑向谢无涯。沈砚嗅到浓重的尸蜡味——是炼魇派养的尸傀!
谢无涯的琴弦割开第一具尸傀喉咙时,沈砚的烟杆已经点燃三张黄符。青烟化作锁链缠住尸傀,他却发现这些怪物颈后都嵌着优昙花瓣。谢无涯突然闷哼一声,沈砚转头看见他腕间银铃裂开,一瓣优昙正从伤口里钻出来。
"屏息!"沈砚甩出烟杆击碎即将绽放的花苞。剧毒花粉在月光下爆开时,他抓住谢无涯的腰带纵身跃下屋檐。玄色外袍在空中展开成伞,九百道辟邪咒文映得蓝月失色。
坠地时谢无涯的冰弦缠住了他的腰。两人滚进醉仙居后厨,撞翻的酒坛淌出琥珀色液体。沈砚压在谢无涯身上,突然发觉对方心口处浮现优昙虚影,正与自己掌心的印记呼应。
"双生契..."谢无涯沾着酒液的指尖划过沈砚颈侧,"沈公子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后厨的门突然被尸傀撞开。沈砚就着相拥的姿势甩出烟杆,青玉嘴喷出的火星点燃酒窖。在冲天火光中,他贴着谢无涯耳畔道:"意味着你杀我之前,最好先解了这同命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