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暖流自上而下倾泻,那么柔软,那么温暖,那么……令人绝望。
大清早,方乐衍化身美人鱼,向厕所行进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感觉稍微用点力,里面的内裤和外边的睡裤就都要报废了。
她摘出爆满的卫生巾时,太阳穴似乎也要爆开了。这次量多得超乎她的想象。
稳妥起见,她还是换上了安睡裤,爬回床上,做好一整天躺尸的准备。
但老天总与她作对,枕头一凹陷,她的下腹、腰、脑袋就开始击鼓传花、争相表演了。
下腹有当豌豆射手的梦,一阵一阵突突地痛;腰上了年纪,稍微扭几下就抽了筋似的;脑袋更是重量级,加装了铅球吗又晕又沉的。
“粥来了。”
神一般的天籁之音,暂时将她拉出了泥潭。
也许有一天她会开创声音疗法,然后在高朋满座里对方才跪地高呼:“你是我的神!”
方乐衍的神端着热粥和布洛芬走进来。因为老吃白粥容易营养不良,神今天早上就改做了皮蛋瘦肉粥。
“好……我……起……来……了。”
方乐衍刚从马克思那儿回来,又经历了一场盛大的精神高潮,一时半会儿还是个死人样。
“要不还是去医院吧。我查过了,情况严重不就医的话,是有生命危险的。”
方才神色忧愁,头发乱糟糟的。不过丝毫掩盖不了倾国倾城的美貌,反而增添了不经意的氛围感之美。
“没有到那个地步。”
方乐衍无力笑了笑,勾住他手指,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你放心,等我吃了药躺一天就好了。我每次都是这样,不会有问题的。”
方才自觉多说无益,只是心疼地望着她。
她心尖一颤,整颗心都要融化了。美人儿在为自己提心吊胆,这搁谁会不动心?
好心情盖住了一部分疼痛,她声音轻快了不少,“方才,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漂亮,比电视上的明星都好看。”
方才笑着捏了下她脸,发现捏一下不够,磨磨蹭蹭了好久,
“我不长好看点,怎么让你喜欢上我。”
“那倒是。”
没法否认,她的确是个重度颜控、声控、手控、腿控……总之,是个外貌协会资深会员。
虽然现实中的感情总起源于“感觉”一词,但感觉往往建立在合眼缘的外貌之上。
皮蛋瘦肉粥喂到了方乐衍嘴边,她闻了闻,胃口不太好。
“我想直接喝药。”
方才坚定拒绝,“不行。空腹吃药会胃疼的。”
“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我马上给你做。”
“嗯……”方乐衍认真思索,实话实说,“没有,还是喝粥吧。”
方才嗓音沉下去,在她耳边循循善诱,“真的吗?我泡了银耳,冰箱里有红豆、黑豆,还有小米。或者,你想不想喝牛奶粥?”
“乐衍?”
“啊?”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方乐衍都没法仔细听。不过其实她相当专注,余光一直在瞥他的喉结。
“乐衍,你早饭必须得吃。”
“嗯,你说的都对。”
某人的冰手已经摸上了他的喉结。
方才轻叹一声,截停了那只不安分的手,握在手里捂热。
他神情一反常态地严肃,“乐衍,你肚子不痛了?”
语气加神态,一秒幻视高中教导主任。
方乐衍蔫下去,“痛。”
“除了刚才那些,还有南瓜、燕麦、黑米、红薯……”
方乐衍听不进去,小声嘟哝着:“谁叫你声音那么好听嘛。”
“乐衍。”
“听到了,听到了。我现在就想喝咸粥,不想喝甜的。”
“好,我去热一热。”
在他兴师动众启用微波炉之前,方乐衍抢先一口闷掉了整碗粥。
豪爽擦嘴道:“没冷,温度刚刚好。”
“而且味道很香!”
“……”
她的声音很甜,笑起来令人心动。只是坚强的面具之下,忍痛的样子太狼狈了。
方才干净的眼瞳变得混沌复杂,他不仅心疼、不解,同时还有点埋怨。
他端来的时候温度才是刚刚好。她宁愿委屈自己都不愿麻烦他,这种残忍的喜欢到底要持续多久。
明明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怎么相处起来还是离不了客套。
她在他面前,永远都要这样?
高度近视的某人此时没戴眼镜,加之晕眩buff叠满,她已经超脱了浑然不觉的境界,自动为模糊的脸加上了表情包。
“好了,一切就绪。你去玩吧,我要躺了。”
乖巧.jpg:“……好。”
话音一落,方乐衍就缩回了被子里。
不见人的那一刻,她所有伪装都崩溃了,脸不受控制地皱成一团。
她不知道,躲在被窝里抖的时候,旁人看起来是很明显的。
方乐衍用冷手揉着肚子,意识愈发迷糊,耳边脚步声渐远。
直到再也听不见,她暗自松了口气。
昨晚她被痛醒,不得不去厕所换卫生巾。他也跟着醒了,肯定没睡好。
好不容易放长假,不该再让他牵肠挂肚了。
好了月经之神,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尽管把我弄个死去活来,但是别持续太久,下午就让信女好了吧!
信女早上献了一杯血,绝对健康的鲜红色,补药让信女失望啊!!
她闭着眼在被里摸索遥控板,想把空调温度调高点。
滴——
空调响了一声。
但她还没找到遥控板。
紧接着,她旁边的位置塌陷了。
一只暖烘烘的手摸上了她肚子,还把热水袋塞到了她手里。
“方才,你不困吗?”
方乐衍整个人都被方才捂在怀里。
他闭上眼,小声答:“困,很困。”
“那你怎么还来找我?”
“因为我要睡觉,这也是我的床。”
方乐衍渐渐失去了意识,“噢。”
被窝里太暖了,他们一起躺到了下午两点。
如方乐衍所愿,月经之神还是眷顾了她。她痛晕过去之后,再醒过来就没那么痛了。
虽然还是有异样感,不过完全可以靠某人的美貌缓解。
厨房里,方才盛好米饭。方乐衍自觉搭手端菜。
有一盘蒜蓉生菜,还有一盘红烧茄子。
“方才,下午打算干嘛?想出去走走,还是……等等!我带你去看我的大学吧!”
方才闻言抬头,一脸惊喜:“好啊!”
街道口依旧繁华拥挤,公交车和私家车一齐混在狭小的路口。
大厦拔地而起,挤成一团。
年轻人结伴走走停停,方乐衍从这里经过时,那些多年前的回忆再次鲜活了起来。
华师校园绿化做得很好,他们下午逛时,总能碰到各种缀满光影的角落。
大树排在绿道旁,教学楼依山而建,草坪金灿灿的,偶有落叶沙沙作响。操场里跑步的人很多,也有玩耍的小孩。
校园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只是眼前出现的一张张面孔她都不认得了。
测绘专业的人围在前方摆弄仪器,面庞青涩,神情认真。
方才突发奇想:“乐衍,你上大学的时候,成绩是不是很好?”
专业吊车尾·旷课之神·兼职狂人·方乐衍感受到了这顶帽子的重量。
“那倒没有。本人选修课必旷,必修课选旷,曾无数次被导员谈话,同年级的人还以为我打算退学了。不过嘛……”
方乐衍冲他自信挑了挑眉,“我可一门课都没挂过哦。一天速通一门,全靠自己……”
“全靠自己?”
有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太咸大宝贝,这么快就忘了太君了?”
自从大学毕业后,生活里再没有出现过这么贱的声音。
方乐衍惊呼:“太君!太君你在哪?!”
她循着声音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源头。
“乐衍,这里。”
方才指了指她脚边。
那片空地凭空出现了一摞A4纸,写满了生物计算公式,还散发出淡淡的死人味。
方乐衍抬起A4纸,那位被实验压弯了腰的牛马才缓缓飘起来。
经典实验室皮肤,皮肤发黄暗沉,一双死鱼眼仿佛看透了红尘。抽搐的手指永远在召唤灭霸的手套。
“太君!”
“太咸!”
两位分别被职场和实验室折磨的苦命人相拥而泣,哭天喊地。她们终于脱离电话会议,在三次里奔现了。
祁言君和方乐衍大学同寝四年,即使是专业分流也没能把她们分开。
前者绩点遥遥领先,直逼4.5,而后者60分擦边王。两人在老师办公室相遇,一个在求老师改论文,一个在求老师拉满平时分。
每到期末,方乐衍就指着祁老师给她开小灶。
至于为什么祁言君留在了本校,原因不详。同寝室的人也无法做出合理猜测,因为大三大四那段时间,祁言君好像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
意料之外的相逢,会让人有说不完的话。
她们一起逛了曾经最常待的几个地方,趣事、糗事怎么都讲不完。
方才就跟在她们后边安静听着。听到方乐衍的恋爱经历时,他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祁言君:“这个不错,比你前几个帅多了。”
方乐衍:“那是。我还是他初恋。”
祁言君偷瞄方才:“啊?我记得你后来谈的那个弟弟,你可调了好久。怎么年纪大了,反而有耐心了?”
方乐衍否认三连:“不不不,他可比那个会多了。而且我感觉谈恋爱和年龄关系不大,主要还是看人。像后面那个年纪比我大的,太古板了,一样要我教啊……”
说着说着,方乐衍就忍不住对她犯贱,哪壶不开提哪壶,“太君,你和那个师兄怎么样啦?”
祁言君:“……”
“呕——”
祁言君吞下胃酸,掐脖警告:“别提,求你。”
在食堂吃完晚饭后,他们把祁言君送回了实验室,美美散步回家。
路过一家手作店时,方乐衍激动道:“那家,那家的甜品好好吃!”
“我们去买点吧。”
“好!”
再也不用顾忌宿舍存放的问题,她一次性把想吃的单品点了个遍。
然后在摸到冰冷包装时,更冰冷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太冷了,明天再吃。”
生活总管发话,方乐衍不得不从。
生理期时,方乐衍总是很困倦。那天晚上,她不到十点就睡着了。
假期后面几天,她几乎也是吃吃睡睡,终于实现了足不出户的宅家梦想。
偶尔清醒了,方乐衍会打开电视,随机挑选一部电视剧。方才做完家务后,会来和她一起看。
他对人类世界接触不多,不管她放什么样的片子,他都看得津津有味。两人会讨论各自感兴趣的情节,好像一直窝在沙发里,也有说不完的话。
玩双人游戏时,方才总是笨手笨脚的,需要她教。不过因此多了很多笑料,他们无可避免地笑到筋疲力尽。
在阳光明媚的下午,睡到自然醒。爱人拉开窗帘,冲她笑。
方乐衍总觉得,曾经做过这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