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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秦明月中小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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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你喜欢落叶的声音吗?”

暗沉的林间小径清晰地衬出了两旁的植被,也衬出了正在闲步的两个身影。月儿迷人的浅蓝色碎光在杨树的隙缝之间潺潺流淌,云影卧于柔和的小径上。两人的衣袍下摆压弯了头状花序,几声窸窸窣窣后,它们复又挺回原状。

“落叶铺着土地,石头,青苔。叶子上的步履声很清脆,也很沉着。俗话说女人如花,那么男人便如叶了。有朝一日,我们都会成为这样的死叶,颜色衰退,声音低迷,形体脆弱。一脚踩上去,调子很哀伤。秦明,你喜欢落叶的声音吗?”

秦明笑了一声:“兄长颇具浪漫气质。秦明是一般武夫,不懂文艺,恐怕不能接话。”颜树德看他一眼,也笑了:“我乱说的。你知道我的名字从何而来吗?”秦明只答不知。

“《尚书》中有云:‘树德务滋,除恶务本’,看,我虽不才,但家里人都还读过几本书。父母本来也是期盼我读书识字,做个文官。”

秦明把头来摇道:“难怪兄长出语不凡,我看那些位高权重之人,未必比得过兄长的文韬武略。这世道,竟教兄长这般武艺高强,才学斐然之人,在四川行乞为生,那里说理去!”

颜树德倚着一棵树坐下,盯着手中的酒葫芦,叹道:“我读过书,也会写文章,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乞丐而已。”说着,他佯作无意地把眼神转过去,把秦明从头到脚迅速瞟了一遍,“一个没有戴过红头盔,没有披过锦袍,没有戴过狮蛮带的乞丐……更别提做兵马总管,娶天仙老婆了,都是白日梦。”

秦明是个直性利落的人,见不得这种意有所指、暗藏微词的斜视眼神,心里便有些不快,可又肚里寻思:怕是我多想了,他可是我的表哥,我现在唯一的亲戚,诚心来投,千里来与我相会,怎么会对我阴阳怪气?于是直接问道:“兄长可是在说我么?”

颜树德耸肩摊手,把嘴一撇:“大概吧。”

秦明道:“兄长此前一直在四川行乞,实在令人惋惜,但倘若认为秦明便是诸事顺利的幸运者,就未免太听一面之词了。”说着,带着怒气转过身去。

看着他毫无防备的后背,颜树德犹豫了一会儿,才笑道:“我在四川受耻辱惯了,有些羡慕你。莫怪。”

秦明便侧过身,眼里颇有愧疚。

“不知兄长在四川如何安排吃食?”

“吃白食咯。哪家店老板可怜我,就每天去讨些饼吃。不可怜我,就去找下一家心软的。因为身材高大,很多人不信我是乞丐,有一段时间真的很难挺过。现在饿瘦两圈了。”

“如何安排住宿?”

“睡在星斗阑干的苍穹之下。”

“想必兄长受尽了委屈。”

“颠簸,蹒跚,饿得虚脱时就被残影恍惚的石子或者大宅邸的台阶绊倒,然后被指着鼻子耻笑。现在回想起来,我居然每次都忍了,真是不可思议。其实应该挺起身来反抗的……但说到底,也只是事后的漂亮话罢了。”

“兄长不必感到难过,何必在乎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你一不作恶,二不害人,哪怕是素不相识,也不该对你的困境指手画脚,如此小人行径,当真为人所不齿!若换作是秦明,根本不会把小人之言放在心里!”

“那是因为你有底气,而我没有。人啊,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恰恰是自己所不齿的那些人的苛责、嘲弄、冷漠,会让人感到孤苦无援。恰恰是自己不屑于产生交情的那些人的排挤和厌恶,会让人伤透了心。”说着,啵的一声打开葫芦,开始咕咚咕咚地往喉咙里灌酒了。秦明没有接话。

“可是,不得不承认,”他打了个酒嗝,“四川是个好地方。在山东走了这么一段时间,我还是怀念四川。要是有一天能够衣锦还乡,再去看木雅贡嘎,这辈子就没有任何遗憾了。”说着,忽然喜笑颜开,“对了,你知道仰望雪山是什么感觉吗?你听说过木雅贡嘎吗?虽然梁山也很壮观,但毕竟大不一样啊!那里有冰洞,冰桥,冰塔林,太阳照上去时,每一处冰面都焕发出辉煌的色彩,比珠宝还美丽。秦明,你喜欢雪山吗?”

秦明也笑了,转过身来,坐在他旁边:“好啊,等哪天梁山受了诏安,能够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我们兄弟俩就骑着红马,穿着锦衣,一起去四川。”

颜树德低下脸,有些羞涩地笑出声:“我觉得这世上最美的就是木雅贡嘎和……和……算了,可能有点冒犯你。”

秦明急道:“和甚么?快快说来。”

“和你的老婆。”

“啊?”

“真的,无法想象世上竟有这种美人,只有鬼斧神工的木雅贡嘎,才能与之媲美。看到她时,我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自然界最耀眼的杰作所俘获了。天地需要雪山来为西南添彩,称霸蜀地,所以创造了木雅贡嘎;需要她来为三界添彩,惊艳四海,所以助她修成人形。”

秦明摸了摸脑袋,回想着花宝燕的形象:“有这么夸张吗?你见到她了?”

“我只是穷,不是瞎。那样一个女子,只要站在那儿,就不可能不让人注目。”

秦明又摸脑袋:“是么?但到底不是父母匹配的妻室。有时秦明也会为此感到迷茫。”

颜树德冷笑一声:“你好运么,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至于我么,曾经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咯。”

“说人话。”

“你娶妻,我乞丐。”

秦明是个性急的人,方才已忍过,此时心头火起,哪能再忍,怒道:“兄长有何不满,直说便是!若是觉得秦明落草为寇还娶妻是犯罪,那也忒无理了些!何况秦明也是被逼迫婚娶的受害方!我何曾说过想再娶了?在宋公明兄长说要做媒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但我又斗他们不过。你若以为秦明是喜新厌旧之人,可真看走眼了,我和她谁也不喜欢谁,各自安好,她去梦想她的文人伴侣,我自行怀念前妻,互不干涉,不存在甚么鸳不鸳鸯的。”说着,慢慢低下头,静看脚边一只蚂蚁东忙西忙地跑动,“前妻虽不如花知寨妹妹年轻貌美,却是父母匹配,多年来相敬如宾,情深义重,育有子女,教我如何一夜之间忘却?可怜我妻小一家人口……”

秦明又想起当初看见妻儿首级时的情景。此时他身着便装,也未佩戴武器,只能气忿忿地去抓地下的杂草,将其连根拔起。看着手中这把拖泥带土的小草,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

颜树德暗暗得意,忆起白天在聚义厅,秦明坐下时的表情十分尴尬,果然夫妻关系紧张,便有些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了:“怪不得你对她这般冷淡。”

秦明只寻思道:说了要让家眷出来拜他,结果并未见人来,我当时没有说下文了,看来他就是计较这个,才多次作怪,也怨不得他,确实是我失礼。

秦明是个直性人,情绪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便笑道:“若不是婚事已成,你这般爱慕她,或可鼓起勇气,尝试追求。”

他嘻嘻一笑:“婚事已成也可以追求呀。”

秦明停顿了一下:“这不太对吧?”

“哈哈,我乱说的。”

“宋公明兄长对秦明如此敬爱,秦明实在无法开口拒绝。况且当时我已无处可去,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又打不过他们,只能听从安排。当然啦,偶尔也会感到孤独和寂寞……”秦明冲他一笑,“幸好兄长你来了,秦明在这世上还有最后一位亲友。时间无法倒流,很多事情非人力所能转变,但至少我还可以选择珍惜当下。”

秦明举起手中酒葫芦,想与他碰杯,不想他却嘲笑道:“是宋江害你家破人亡,你还不断夸赞他,岂不是麻木不仁,颠倒黑白?”

秦明也笑了,咬牙道:“兄长从没在青州府里做过官,不知具体内幕。当时花知寨与黄信的宝眷也都在城内,他们也都早投梁山了,那慕容知府却只毒害秦明一个!一州知府擅自灭我满门,难道不该憎恨他?谁不知道他仰仗妹妹在宫里得宠,用歪门邪道坐上知府之位,其实尸位素餐,祸害青州?青州百姓怨声载道,秦明在任时也曾明表不满,故而惹他记恨。可怜我全家老小,就这么成了他公报私仇的牺牲品!否则,秦明也可以像花知寨一样,带着家眷上梁山了!”

颜树德哦了一声:“我当然没在青州做过官,哪能知道这些,不像你清楚内幕呢。可话又说回来,站在慕容知府的角度,你毕竟犯了错,他只是为国效力,恪尽职守罢了,这就是他的义务呀,也不算做错了吧。”

秦明气满胸脯,霍地站起来,大喝道:“甚么!兄长不分好坏,不明黑白,如何为那害虫说话!”

“对你而言是害虫,但站在他的立场上思考,你也是害虫,不是么?”

秦明怒气冲天,怒道:“我他妈凭甚么要站在他的立场上?我如果要和他一个立场,我还在这里么!”

“那不就对了,既然你不为他换位思考,就不能要求他为你换位思考呀,说到底,他也是做朝廷命官该做的事。无论何时,都该以大宋朝的利益为上,他可是大宋人。”

秦明心中没出气处,奈何不是善于辩论之人,一时气堵,眼中竟起了泪光,叫道:“他是大宋人,我的家眷就不是大宋人了?”

“他是知府,是能代表朝廷的高官,普通百姓怎么能比。”

秦明此时气得脑门粉碎,觉着心里有千万般道理,却一个字也整理不出来,又不能对表哥拳脚相向,只能抬身就走。颜树德便叫:“秦明急了,还不回来坐着,走了倒没意思。”说着便站起来拉住,强行把秦明按回原地。

秦明毫无说话的心情,正沉默时,忽地听见一两下脚步声,踩在干燥的落叶上,窸窸窣窣。秦明登时喝道:“哪厮在偷偷摸摸的!出来!”那脚步仿佛犹豫。秦明又喝道:“若不依时,吃我拿住了,教你粉身碎骨!”

随着脚步声愈近,一股温柔馥郁的清香自小径那头幽幽飞来,走出一个体态飘逸的女子。月光照亮了女子的身影。

秦明这才松一口气:“是你啊……”黛玉也如释重负道:“秦将军。”

秦明连叹数次,摸着额头又道:“你是不是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林黛玉摇头道:“什么也没听见。”

原来林黛玉出了院门后,欲寻花宝燕,在她院子里过一夜。无奈时辰已晚,若从大道慢慢走过去,届时宝燕多半已入睡,打扰了她,故而即便怕黑,也打算走更近的路。此路途中必经过这座杨树林,黛玉正走着,隐约听到有个男声呵斥她出来,因声音耳熟,便寻声望去,只见月光下立着两个身长九尺的彪形大汉,近些那个生得骨健肌强,剑眉神眼,方口直鼻,强壮威严,英雄无比,正是霹雳火秦明。

秦明再道:“真的没听见?”黛玉又答了一回。秦明见她眼神诚挚,就不问了,点头道:“那就好。你这是要去哪里?”黛玉道:“去找燕姐姐。”秦明心中纳罕:这两个倒成好姐妹了?便道:“直走出去就是,当心路黑。”

黛玉答谢,刚要走时,后面颜树德忙说道:“我说你不中用!平时冷淡一些也罢,可这也忒冷淡了!就算你心存不满,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哪有让姑娘家晚上独自走树林的?”

秦明听了,总觉着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含糊道:“哦,那我送过去吧。”

颜树德又道:“我说你是无事忙!刚才不知好歹,要放别人走,这下我只说了一句,你就赶着要上来送了。不如我来护送弟妹罢。”

秦明茫然地摸着头顶。林黛玉感觉这两个人的对话乱七八糟的,仿佛牛头不对马嘴,因怕赶过去太晚,故而不作纠结,连忙推辞走了。

颜树德眼也不转地盯着她,擦肩而过时,闻得一股幽香,令人醉魂酥骨。这里有几滩昨夜未干的雨水,为了不沾上污泥,她轻轻提捏着纱裙下摆,那阵香气应该就是她踏过水滩后将纱裙轻盈灵巧地一抖的时候散发出来的。他目送着她踏过落花,穿过杨树,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十分优美,甚至有些美到缥缈。玫瑰红的。

“奇迹啊。”叹罢,他转头看向秦明:“好歹夫妻一场,人都彻底走了,你怎么还没有反应?”

秦明眨了眨眼睛:“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不是花知寨的妹妹,是林教头的侄女。”

两人同时沉默了,面面相觑。

半晌后,颜树德开口道:“那为什么她可以坐聚义厅?你们还坐在一起?”

“我也很疑惑啊。”

“她可曾婚配?”

“没有。”

“确定?”

“嗯。”

“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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