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发来的生辰八字分析，让顾川足足盯着看了十分钟。

【丙火日元，生于庚午年，偏强命局。肝胆为木，金旺则克木，情绪易郁结，久而久之，木不舒畅，必反克自身……】

他坐在床头，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窗外的风雨声像背景音一样环绕着。

顾川对这些术语几乎一无所知，但“情绪郁结”“肝胆不舒”几个词，却像一把钥匙，准确地打开了他心头那道门。

他想起无数个凌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自己对着亮起的浦东夜景，吞下第四杯咖啡。

那种突如其来的烦躁，胸口一阵阵胀闷，左肋下又是一跳一跳的钝痛，像极了这份八字分析里说的“气滞络阻”。

“西医查不出来的，有时候是气机的堵塞。”苏然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带着点午后的慵懒，“肝气郁结，最先受影响的就是胸肋。疼痛，烦躁，失眠，都是信号。”

她的语调，带着上海女生惯有的软糯尾音，却又透着一点专业人士的冷静。

“你怎么比医生还像医生？”顾川忍不住反问。

“医生治病。”苏然轻笑，“我，算命。”

她的笑意像三月里的风，轻轻吹过顾川的心头。

第二天下班后，他按约定时间到了那家茶馆。

陕西南路的老洋房，带着典型的民国痕迹。台阶有些窄，木门和门框之间透着一点老房子特有的潮气。门口挂着一个风铃，风吹过时，叮铃作响。

顾川推开门的时候，心里难得有点紧张。

苏然已经坐在窗边的桌前，身前放着一壶热茶，手边是一沓塔罗牌和一本线装古籍。她低着头，像是专注在什么内容里，指尖轻轻转着一支黑色钢笔。

“顾先生？”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

“嗯。”顾川点头，把湿漉漉的伞收好，靠在门旁。

“坐吧。”苏然微微一笑，随手翻开一本笔记本，从里面抽出一张排好的八字命盘，推到他面前。

“这是你的八字。”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是例行公事，“简单看了一下，日元丙火，火本身旺，再加上庚午年生，金火交战，金木都受伤。你最近的身体反应，包括睡眠和胸肋痛，八字里都能看见端倪。”

顾川拿起那张纸，看着上面一列列天干地支、藏干五行，感觉像面对一张久违的考卷。

“这些……真的能对应身体？”他皱眉，“听着挺玄的。”

“确实很玄。”苏然倒也不否认，“但玄学的‘玄’，本身就是‘深奥难测’的意思，不是‘神神叨叨’的那个‘神’。”

她语气平和，没有刻意说服的意思，只是耐心地解释着。

“简单来说，八字是一张‘先天体质说明书’。”她纤细的手指在命盘上点了点，“它告诉我们，你的五行比例、先天强弱，哪些脏腑容易出问题，哪些气机最容易堵住。”

“比如你，木火过旺，肝胆气机最敏感，遇事就容易焦虑，肝一堵，胸肋就会疼。再加上肺金被火克，睡眠就特别容易出问题。”

顾川盯着那张纸，若有所思：“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这个的？”

“大学吧。”苏然语气淡淡，“一开始是学塔罗，后来觉得塔罗太飘，转去看八字，再往后，开始学中医。”

“你不是金融系统的吗？”顾川挑眉。

“工作是工作，兴趣是兴趣。”苏然抬眸，“你不觉得，研究人比研究数据有意思？”

顾川笑了一下：“看你研究得挺深。”

“还行。”苏然微微一笑，“不过你是第一个，愿意跟我从身体聊到八字的人。”

她的笑容里带着点轻松的调侃，像是对他这种“半信半疑”的客人，有种特别的耐心。

“所以，我这个八字，很糟糕？”顾川忽然问。

“不能说糟糕。”苏然摇头，“偏强的命格其实是好事，能抗事儿，抗压能力强，职场里特别吃香。”

“但？”顾川接得很快。

“但就是，太能抗了。”苏然耸耸肩，“情绪和身体的信号，你一直无视，压久了，气就堵在身体里，等到真堵死那天，恐怕你就不是来看我，而是直接去急诊了。”

顾川失笑：“你还挺敢说。”

“我是算命的。”苏然无辜地眨眨眼，“算命的都实话实说。”

顾川端起茶杯，手指绕着杯沿轻轻转了一圈，茶气蒸腾上来，带着淡淡的花果香。

他忽然觉得，这场“算命”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体检，都要准确和坦诚。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苏然低头翻开笔记本，把他八字的补充记录写进最后一行。

【丙火过旺，外强内柔，情绪与身体同步失衡。建议情志疏导+饮食调理+针灸辅助。】

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带着点理工男特有固执和质疑的人，唇角带笑。

“那接下来，我就负责帮你，顺顺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