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星起身去书房了,阎月儿便又摘了朵莲蓬剥莲子吃,到徐如星出来,将那扇子递还给他,这才反复看了看。
色彩将金色的扇子涂成了红金渐变,两边各自吊着一节红色的丝带。
阎月儿不懂,为什么要这样改,但徐如星只觉得这样和他的红白色的衣服很搭。
“怎么样?好看吗?”
徐如星好像天生就很会搭配,知道什么衣服配什么样的首饰,所有的东西经过徐如星的手,就好像在那浓墨重彩的单一上加上了画龙点睛的一笔。
无月的星空很美,但有了那轮圆月就圆满了,星与月,天生就合该在一起,形影不离。
阎月儿也不想煞了他的风景,嘴角轻笑,“甚好。”
他笑了,手指绕过一丝阎月儿的白发把玩,“阎月,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自然。”
身为六界之中唯一的神,维护六界秩序,义不容辞,他当然要来往六界处理事情。
徐如星咬了下唇,“那好吧!”
阎月儿看着这把扇子,思考加上这两根丝带,会不会不方便战斗?
当是这样想着,阎月儿站起,“星儿,与本尊比试两招。”
“哈?”徐如星皱眉,什么情况?突然要跟他打架?“为什么?”
那把折扇在阎月儿手里转了两圈,语气不咸不淡,“自是看看你这两百年修炼可有进展。”
“好吧!”
徐如星化出那把长柄大刀与他缠斗,两人在院子里刀剑相向,一人手持近两米的长柄大刀,一人手拿红金色渐变折扇。
到底是阎月儿教出来的,徐如星一招一式在阎月儿面前皆占不到上风,哪怕招式再怎么凛冽,都被阎月儿那把折扇轻飘飘的化解了,而阎月儿一边抵挡他的杀招,还要一边分心避免徐如星加上的红色丝带坏了。
两人过了几十招,徐如星终于累的躺在地上,呈大字型。
阎月儿额头一丝汗都没有,还在不紧不慢的整理那两节红色丝带,顺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徐如星喘了好几口气,看着天边的夕阳,又看了看站在整理衣袖的阎月儿,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阎月,你不累吗?”
阎月儿整理好衣袖,收起折扇,又是那副墨守成规的样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腰间,轻声道:“并不。”
“好吧。”
徐如星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向阎月儿走了两步,谁知阎月儿却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徐如星额间的汗微微皱眉。
洁癖如他。
徐如星感觉自己被伤到了,僵在了那里,可怜巴巴的看着阎月儿,傲娇劲儿又上了头,“阎月,你嫌弃我……QAQ。”
“……”
阎月儿不说话,转过身绕过荷花池向温泉走去,徐如星便乖乖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起沐浴,反正对方的身子也早已看光了,睡也一起睡过了,双方都习以为常。
看着徐如星的少年模样,阎月儿突然想,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梦境里那个样子,平凡又带着成熟男人的稳重,也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能不能看见徐如星长大。
阎月儿手里凝起白色的光,“星儿,过来。”
徐如星慢悠悠的游过去,双手搭在阎月儿的肩上,“干嘛?”
白光凝结在徐如星,不知道在探什么,徐如星只能感觉到他的神力在自己身体里游走,紧接着又看见阎月儿睁大眼睛,瞳孔震惊。
徐如星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阎月儿那冰冷的声音,“星儿,你的内丹呢?”
“内丹?什么内丹?”
阎月儿面露难色,抿了抿唇,咽下巨大的悲伤。
神力又在他全身游走了一圈,没有内丹。
那不是未来之事,徐如星没有内丹,救不了他。他也活不到十万年后,气数将尽,已死之相。可若不是未来之事?会是什么?过去之事吗?
“怎会如此?生灵化形,没有内丹,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徐如星握住他的手,使他收了神力。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并非是阎月儿以神力与鲜血喂养,而是生人之魂,占了躯壳。不过这些,也是他恢复了一部分记忆才发现的。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尚且搞不清楚,所幸有神的庇佑,不用担心战乱什么的,对徐如星来说,在哪里活都是活,有什么不一样?
且在这里,有灵力,不用为柴米油盐担心,甚至也不用进食,不用担心衣食住行,这很好。
不过徐如星并不能这样回答他,只是打哈哈囫囵道:“不是你以神力与鲜血喂养的吗?”
阎月儿低头,深吸一口气,这些不过是附加条件,可以为他增进灵力和修为罢了,根本不是他的生命之存。内丹才是重中之重,就像一个普通人,没有了心脏,他如何活?
“星儿,你有想过你的内丹在何处吗?”
“额……”
徐如星扭过头,避开阎月儿的目光,本来两百年阎月儿没走的时候当时就想跟他说自己并非此间之人的,兜兜转转没来得及说,现如今再看阎月儿这震惊的神色,还是不要跟他说了。
这样想着,徐如星暗自在心里决定,“没想过,我又不在乎这些。”
“怎能如此?内丹对你来说,异常重要,你可能明白?”
徐如星摇摇头,“不明白。”
阎月儿刚想教训他,徐如星直接转过身,恼羞成怒的撇开话题,“哎呀!你烦死了,有没有内丹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不都活的好好的吗?你至于这副样子吗?我又不是要死了……”
“星儿!不可胡言!”
因为害怕,因为亲眼见过徐如星以命换命,所以不敢听到后面的话,所以不敢听到这个死字,更不敢往下想。
天色渐晚,阎月儿内心分明天人交战,又强行压着那乱成一团的情绪,“本尊明白了,回去休息吧。”
徐如星嗯了一声,上岸,再没回过阎月儿的话。
今晚或许要失眠了……
阎月儿穿着睡衣躺在了床上,捂着自己的眼睛。
梦境里,长箭射进自己的眼睛,穿过头颅,当场死亡,徐如星祭出内丹,以命换命。
可若是徐如星没有内丹,是不是就没办法以命换命,那徐如星是不是就不会死了?自己本就已气数将尽,不管是近万年内去世还是十万年后去世,有什么区别呢?只要不走梦境里那个结果,爱上魔尊,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往好处想,是这样想吗?
阎月儿想的出神,没有注意到徐如星化为一条小蛇,从窗户爬进他的房间。
徐如星上了床,钻进被子里,又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被子里那只手被冰凉的缠住,鳞片刮过手腕的皮肤,阎月儿神力轻微泛起,徐如星瞬间就变回了人身,好在是洗过澡穿着里衣的,不然以阎月儿的性格,又会将他扔下床。
“星儿,不可胡闹!”
徐如星“嗯”了一声,顺势靠在他怀里,一只腿还搭在阎月儿腿上,“阎月,你别想内丹的事了,反正……我活的好好的嘛。”
阎月儿终于拿下遮住眼睛的手,对上徐如星金色的蛇瞳,手指不自觉的抚上了他的脸颊。
虽然现在徐如星被他养的任性妄为、肆意张扬,不过也却是比梦境里那样好很多,至少这样的徐如星会哭会闹,不会像自己那样板着,毕竟要是两个人都板着的话,多无趣啊!
“好,本尊不想,睡吧!”
徐如星这才嗯了一声,搂住阎月儿的腰,在他怀里睡着了。
入梦。
又是在魔界,阎月儿现在一看到魔界就忍不住皱眉,心生厌烦,没好脸色。
梦境里另一个自己跪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似乎在……哭?
阎月儿看着魔尊走过来,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另一个自己,嘴里说了句什么,但还是听不清。
“你杀了他?如星也死了,你为什么骗我?”
“为了我?让我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活着,就是为了我好吗?可我要怎么安心?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为什么你不干脆把我一起杀了?”
阎月儿手里握紧了拳,梦境里不想杀了魔尊就算了,这样的话他是怎么说出口?为了小情小爱,抛弃六界苍生吗?
突然想起前几次梦境里那个声音,此刻竟觉得,倒是骂的好。
反正也听不清魔尊的话,只听见另一个自己娓娓道来。
“可是如星不在了,这六界苍生当如何,何人来护?你能保证你魔族中人不会犯上作乱吗?”
“难道他不重要吗?没有了他,我为何要活着?”
阎月儿尚且没弄清状况,另一个自己突然间就开始对魔尊刀剑相向。
那个他是谁?是那下药之人,还是徐如星?
顷刻间,画面翻转,阎月儿又回到了最初梦境里的场景,他坐在床上,那魔族魔尊对自己说,是你夫君。
原是如此,难怪之前入梦没有任何记忆,或许就是因为与魔尊那一战受了重伤,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阎月儿坐起,眼神冰冷的看向魔尊,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竟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也懒得继续配合前两次梦境里的记忆了,与魔尊大战,纵使拼尽全力杀了魔尊,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左右也听不清魔尊在说什么,便直接起身下了床。
“你就不该被小说里的剧情牵制。”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阎月儿此刻只想回到神界看看,可那魔尊非得挡在自己面前。
阎月儿垂下了眸子,喃喃自语:“不可避免吗?”
看来还是要跟魔尊打一架,此战,避无可避。有了前两次的经验,阎月儿大刀阔斧,专心与他一战,每一次都战至力竭,望着身上的伤口,手里却又突然控制不住凝起神力。
这一次,他听清了,阎月儿清楚的听见自己说的那句话,是在问那个声音,“那你呢?你在哪本小说?”
那你呢?你在哪本小说?
……
梦醒,阎月儿睁开眼,看着怀中之人的睡颜,无论如何,无论梦境里的是不是未来之事,都不能让那些事再发生一次。
小说?是人间话本的意思?所以自己身在书里?那个声音的主人……也是身在书里吗?
阎月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他那样的话,是想做什么还是想知道些什么?
天还未亮,这一次倒是没睡那么久,阎月儿摸了摸额头,没有汗,许是已经习惯梦里的一切了,再看到什么面上都仍是波澜不惊的。
趁着怀中之人还在安睡,阎月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沐浴一番在坐在茗室里煮了壶茶。
徐如星睡醒就没看到阎月儿,还以为他又悄无声息的下了界,眼中不由得闪过几分失落,回来才几天,这就又要走,六界真就有那么忙?真就有那么多事要处理?
这样想着,徐如星洗漱完打算去书房看看书,刚走出阎月儿的卧室,就听见旁边传来凤求凰的琴声。
徐如星眼前一亮,小跑进茗室,果然阎月儿就在桌子边抚琴。
“阎月,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还以为你又下界了,都不叫我。”
阎月儿没看他,停下了抚琴的手,拿桌上的杯子放在对面,没有倒茶,而是手指点了点杯沿,里面盛出一汪清水。
蛇的味觉和人是不一样的,徐如星尝不出任何的味道,从第一次去人间尝过那些人间的吃食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说想吃什么了,九万多年徐如星也从不饮茶。
阎月儿并不意外他会来问自己,而自己也是为了吵醒他,专门等他醒了之后才开始抚琴的,“卯时便醒了,见你睡的香甜,便没叫醒你。”
徐如星顺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觉得没味道,又放下了,与其喝这些水,还不如喝阎月儿的血。
索然无味。
想到万一阎月儿又什么也不说就下界,鬼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徐如星决定给他打个预防针。
“阎月,你要是要下界的话,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别老一声不吭人就走了。”
阎月儿那平静无波的脸终于有了两分其他的神色,像是有些意外,“明日。”
“什么?”我这乌鸦嘴,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徐如星震惊之余还不忘在吐槽自己一下,又接着问,“你又要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