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人还是被叫到了办公室。

霊空九中设立这么几十年，严主任也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见过开小差传纸条说闲话的学生无数，却也还是第一次见上课传纸条是为了问问题的。

——更没见过被抓还直接老实招认了的。

林韵秋坐在办公桌前，目光在两个学生之间扫视，努力地理清了严主任对她说的那些话：“所以……你们被带来这里，是因为政治课上问数学题？”

池淮穆点点头：“是的老师。”

温锦年眨着眼，像是还没从刚刚的状态中反应过来，良久才想起来要跟着点头意思一下。

“勤奋好学也不是你们这么学的啊，”林韵秋敲了敲教案，面带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生，“在政治课上讨论数学也是不行的，用课余时间提升自己才是最优选，知道了吗？”

“知道了老师，下次不会再犯了。”池淮穆嘴快，道歉也快，想了想还特意补充一句，“不对，是没有下次了。”

多少是带过池淮穆一年多的人，加上温锦年的实力早在先前的月考大家就有目共睹，想了想也不是很严重的事，林韵秋口头教育了两句，就跳到了别的话题：“好了，其实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上一次你们主办的黑板报获奖了。”

黑板报？

温锦年想了想，终于慢吞吞地回忆起来，之前他和池淮穆一起做的黑板报。

——该说不说，其实他自己觉得，那幅板报还怪敷衍的。

林韵秋没挑好时候，那会儿他还和池淮穆处在情感危机，两个人最初合作的时候几乎没有交流。到最后要评比、他们火急火燎地开始商量修改对策的时候，才发现之前的他们完全没给对方甚至自己任何修改的余地。

于是他们自暴自弃地做了最后的收尾，将惨不忍睹的成品交了上去。

只是没想到这都能获奖。温锦年想，别班的黑板报究竟得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占个奖项？

“你们做得很不错，所以我想，你们愿不愿意再负责一次，”林韵秋一顿，“没有强求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有了经验，做起来可能更方便一点……”

“如果温同学没意见，我就没问题。”

温锦年微微偏头看过去，正对上池淮穆望过来的眼。墨色的眸子像含着水潭，分明人的神情懒散，看着满脸无所谓，可不知为何，温锦年还是从他眼里读出了一点笑意。

察觉到耳垂有点浅浅的热，温锦年被烫得转过头：“…我也没问题。”

林韵秋呼出一口气，一身轻松地靠回了椅子上：“那就辛苦两位同学了。时间也不早了，回去上课吧。”

上课铃已经响了，现在再匆匆忙忙跑回去上课，完全是多此一举。池淮穆这么想着，一转头看到身旁和自己并肩慢悠悠下着楼的温锦年，没忍住很轻地笑了一下。

旁边的人似是很不理解地抬起头来：“你笑什么？”

“没什么，”池淮穆迈下一个台阶，“刚刚我在想……温同学是第一次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吧？”

温锦年一怔，却很轻地摇了下头：“不。”

“之前也有？”旁边人语气里的笑意更深了，“没看出来，毕竟……温同学看起来就不像会闯祸的。”

“那像什么？”他眨巴了一下眼，语气不自觉地有点讽刺，“好学生？”

温锦年敢肯定对方没听出他语气里那一点轻微的情感变化，因为他听见池淮穆笑了一声——大抵是默认了这一点。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赖我，”池淮穆偏过头看向身旁的少年，“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

温锦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别过脸作仔细思考状：“好吧，那……我得想一想。”

幼稚的动作。池淮穆弯了弯眼睛。

“那行，”他说，“想到后…告诉我就成。”

——

几天后，半期考的成绩终于公布。

这次的卷子和月考相比没太大的差别，难度也不高，排名自然没多大的变化。放榜的时候温锦年恰好夹着书路过这里，于是顺带潦草地扫了一眼前几张排名表，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八名。意料之中的名次。

周围的学生很多，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要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和好友的排名。他没闲心去人挤人，刚打算转过身走掉，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急忙又回过头来。

是闻世白。对方显然没注意到他正在看自己，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排名表，看着看着哇地一声叫起来：“池哥！你在这里诶！年级第三百二十七！”

“我去，多少名？”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池哥占那么靠前的排名，原来努力学习真的有用！”

“哪里找的补课？给哥几个介绍一下呗。”

周围的几个男生温锦年看着眼熟，这会儿说起话来他才忽然记起，是上一次和他还有池淮穆一起打篮球的几个。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自己的排名，温锦年的心里没多大的波澜。可从他人嘴里听来的池淮穆的名次，他听着有点开心。

这叫什么来着……成就感？

“家教？没请，每天刻苦点，问问题问出来的。”

伴随着一道极强的视线，带着笑意的声音就这样传入了耳朵。温锦年明白池淮穆肯定看到了他，于是毫不犹豫地回望，就见人弯着眸，冲他招了招手。

今天他又没穿校服。

温锦年很轻地扯了一下嘴角，刚打算走过去提醒他，哪知脚刚迈出去半只，忽然被人挡了面前的去路。

“温锦年同学，”站在面前的女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一闪一闪，毫不掩饰对他的一丝崇拜，“你现在方便吗？”

如果温锦年没记错，她应该是被林韵秋临时安排的学委祝白凝——他们刚开学的时候还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后面就没多大交集了，关系也仅仅停在知道人名字的地步。

不过，其实光是看着她的神态，温锦年都差不多能猜出她为什么找他了——开学时和他说“有事来找我”的少女，这会儿满脸都写着“我需要帮助”。

嗯……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其实并不经常帮助别人做些什么事。

温锦年心想，希望她所说的事不会超过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

“…方便。有事吗，祝白凝同学？”

“据我观察，近几次月考和期中考，你一直都名列前茅，并且你所帮助的池淮穆同学进步也很大，”她很认真地盯着温锦年看，“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学习方法？”

被她盯着看的人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抱歉，没有。”

问他问题可以，问他解题思路可以。

但是问他学习方法……温锦年觉得她还真是问错人了。

自己总不能告诉她，学习方法是无时无刻地刷卷子不出门吧？

少女显然把这个回答当成了拒绝。她捏紧了手里的卷子：“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温锦年欣然点头，自然而然地将刚刚要去找某人的事抛之脑后：“当然可以。”

池淮穆被包裹在一群人之中，有意无意地将目光钉在了刚刚的那个角落。只是没想无意间回头说了两句话，一转头，还站在那儿的人就已经不见了。

他不自觉地皱了眉，轻轻“啧”了声。

“怎么了池哥？在找上次那个，被你拉过来一起打篮球的？”沈济站在他的旁边，笑嘻嘻地把刚所见所闻告诉他，“刚你们班那个祝学霸给他拉走了，看着像是要和人家讨论学术问题呢。”

“要你说？”池淮穆哼笑一声，一拳头砸在他的后背，“今晚什么安排？”

“上网呗，你多久没和我们去网吧了，咋的，管这么严啊，玩个游戏也不行的？”

学校旁边有一家开得很隐蔽的网吧，甚至隐蔽到没有店名，但因为方便和便宜，学生们都喜欢去那里——这也是池淮穆之前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一是因为方便上网，二是因为旁边就是奶茶店，点奶茶就是顺手的事。

“再说有的没的给你丢出去，”池淮穆给人脑门弹了个脑瓜崩，说着就要动身，“要上课了，都散了吧啊。”

回到班级的时候正好，上课铃在他踏进了门的一瞬间就响了起来。池淮穆拆了颗糖扔在嘴里含，一抬眼，就见祝白凝从温锦年旁边的位置站起来，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

后者倒是切换自如，前脚平平淡淡和人礼貌道了再见，后脚一转头看见自己，眨了眨眼很快地来了一句：“你又没穿校服。”

“没，穿了，塞书包里了，”池淮穆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笑着道喜，“恭喜啊，第八名，这么好的名次。”

温锦年撑着脑袋，看着他嘀嘀咕咕：“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噢！”话说到这里，温锦年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前两天……我有一道题好像给你讲错了，今天留下来，我重新讲一下？”

“换一天行吗？”池淮穆毫不避讳，“今晚我有约了。”

温锦年缓慢地反应了一下：“…什么约？”

“去网吧上网打游戏，你应该不去这种地方，”池淮穆咬着嘴里的硬糖，“或者你等我打完我告诉你？然后你和我讲？”

网吧。的确不是他爱去的地方。

温锦年仔细思考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忽然短路，明明是自己不乐意去的地方，却还是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我和你一起去不行吗？”

“？”

“…不是，我……”

“可以。”

温锦年抿了下嘴唇，看着对方的脸很轻地一怔。

后者浅笑着：“那就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