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司机坐上了主驾驶位，白色宾利一路朝着A市郊外方向驶去。
沈晴野没听懂宋秋辞的绕口令。
男人眉梢微挑，视线滑过男生发红的耳尖。
“你要是觉得跟我坐一起紧张……”沈晴野开口。
“您就换个位置？”宋秋辞试探着问。
“我就换个实习生。”沈晴野的嘴角微牵。
“……”
“或者你换个交通工具。”沈晴野指尖点了点车窗外的小黄车。
“多谢您体谅。”宋秋辞客套，“我是拍极限运动，不是想极限运动。”
他听见沈晴野极低地笑了下。
白色宾利穿过车流，驶上城际高速公路。
没车可开的宋秋辞百无聊赖，目光斜斜地瞄过去，落在了沈晴野身上。
大概是习武的缘故，他好像没有看到过沈晴野放松下来的姿态，连此刻坐姿都端正得像青竹。
见沈晴野好像没注意他偷感很重的目光，宋秋辞目光顺着他的小臂下移，最后停在对方的指节上。
白皙修长，指关节处微凸，拇指虎口处带着薄茧，应该是练剑的痕迹。
这姿势神态，乍一看上去，总让人觉得他手中执着的是什么载有武林秘籍的书卷，而非现代化的手机。
但宋秋辞就是知道，这人绝对是在看小说。
什么孽缘，上司追着他的两个笔名猛看。
算了，这一小时的车程，总不能浪费在路上。
他倒是可以趁机思考一下今晚《铃兰夜语》要更新的剧情。
作者“立秋”的更新时间很乱，没有固定时间点，沈晴野空闲的时候，就会点进去刷新两下。
好的，刷完了，没更。
沈晴野点击作者头像，进入了作者“立秋”的主页。
签名：别无所求，阳光正好。
“我别无所求，只想被阳光晒透？[1]”沈晴野心里出现了一行文字。
黑塞，《科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刚好是他看过且印象深刻的。
沈晴野继续往下翻，挺好，“立秋”的作者专栏里，还有好几本作品。
看这字数，足够他看好几个晚上。
带着薄茧的指尖碰了碰文名，进入正文，正要浏览，沈晴野的余光停在了宋秋辞身上。
宋秋辞没玩手机，也没看窗外的风景。
男生的坐姿不算端正，双手却乖巧地搭在腿上，规规矩矩地并着双腿。
一双杏眼微睁着，游离的目光就这么悠悠地飘着，停在前方摇晃地车挂上。
大约是觉察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宋秋辞的目光移了点，停在了沈晴野身上。
沈晴野挑了下眉梢，男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嘴躲开了他的目光。
骤然地，司机猛踩刹车，车轮在高速路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突然的动静让宋秋辞忘了自己系了安全带，右手慌乱中抓在了沈晴野的手臂上。
车身一甩，绕开一辆亮起刹车灯的故障车，车身归于平稳，继续往前方驶去。
“沈总监。”司机的声音满含歉意，“没撞到吧？”
“没撞。”沈晴野说，“但有被抓。”
宋秋辞缩回了手，躲闪的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不会抓伤的。
最近毕业论文加写文，码字工作量大，他把指甲修得很短。
而且，沈晴野的手臂肌肉硬邦邦的。
他摊开手心，指甲边缘红了一圈。
几分钟后，白色宾利下了城际高速，驶进附近的山区，沿着盘山公路行驶了半小时，停在了山顶的一栋白色建筑前。
宋秋辞推开车门，刚好看见草坪上靠着块巨石，上边写着“A市极限运动俱乐部”。
参与赞助合作的领队夏桥鹊在路边等他们。
沈晴野伸出右手，两人的手在半空中交握。
“沈晴野。”他说完，侧目看向一旁的宋秋辞，“‘领动’的赞助跟拍，宋秋辞。”
“您好。”宋秋辞颔首。
“你们‘领动体育’，是按颜值招人吗？”夏桥鹊乐了，“走，两位，我安排了下午茶，我们边吃边聊。”
宋秋辞来之前刚叼了几块麻薯，并不馋那个下午茶。
“夏领队，我可以先四处走走，拍点素材吗？”他问。
“当然可以！”夏桥鹊人很热情，“你随便逛，我们这儿还有个直升机停机坪。”
“谢啦。”宋秋辞取出相机，换了个适合拍景的镜头。
俱乐部周围已经换上了“领动”的赞助旗，黑底红金色的logo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宋秋辞几步一停，换着角度，拍了周围的山景，又拍了公司的赞助广告牌。
【您有一条新短信】
【来自联系人“孤月”。】
口袋里的老年专用手机大声播报——
【你有没有……】
宋秋辞放下相机，指尖从口袋里捞出了手机。
【孤月】：你还有没有《听霜》的原文啊，我想看。
【孤月】：你期末那会儿连载的时候我没来得及看，刚我发现你删了？
宋秋辞侧头回想了几秒。
是有这么回事。
《听霜》是他上学期期末复习发疯时连载的xp文。
文名比较文艺，不知所云，但谐音就是《挺爽》。
古代背景，写的是坐轮椅的病弱少年谋士和一身匪气的采诗官[2]的故事。
他还蛮喜欢病弱人设的。
不过当时正值期末，他写得比较癫，感情狗血，剧情无脑，激情戏大于剧情。
期末结束，拿了高分的他逐渐冷静，左思右想之下，总觉得这文没写出满意的效果。
总归是个随笔免费作品，宋秋辞毫无负担地给删了。
他打字回复朋友——
[坏了，我没存。我当时在网页上直接写的……]
[我都不太记得剧情了。]
【孤月】：呜呜呜那好吧。
宋秋辞把手机丢回了口袋里。
素材拍得差不多了，该跟上司汇合了。
他边这么想着，边抬腿往回走。
俱乐部的会客厅做成了茶室的模样，挂了花藤的窗边，沈晴野正和夏领队面对面聊着。
也不知道沈晴野和夏领队聊到哪儿了，他对翼装飞行这项极限运动，还挺好奇的。
宋秋辞加快了脚步，打算去听一听——
“你懂我！”夏领队拍了下大腿，“我也超爱宋少侠隐忍自强，自创剑法，手刃仇人的那段剧情。”
“嗯。”沈晴野莞尔，“作者写得比较好玩。”
“对对对。”夏领队哈哈大笑，“别人复仇都是十年不晚，宋冰是有点活就去搞一下，绝不让仇人顺心过十年。”
宋秋辞：“……”
“我喜欢他经受欺辱打击始终不灭的少年心性。”沈晴野说，“100多章那里，他被人欺负，身上就剩一点钱，吃不上饭，他先买了只风车哄自己……”
“巧了，我也是那个地方入坑，真就一下子爱上角色！”夏领队说，“可惜这作者后边说要考小升初，不写了？”
宋秋辞脚下一滞。
脚步声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沈总监，我说的那俩选手，资料都在这儿了，能加进来吗？”夏领队话锋一转。
“可以。”沈晴野颔首，“只要赛事效果好，我们‘领动’不介意多赞助两套设备。”
宋秋辞：“……”
咋着，你俩偷聊我作品，我不能听是吧？
他面上一片无语的平静，上前几步，在沈晴野身边坐下。
“来，喝茶。”夏领队推来杯盏。
宋秋辞：“谢谢夏哥！”
沈晴野侧眸，男生眼底蕴笑，正接过描花的白瓷茶盏。
那指尖葱白，竟比价值千金的白瓷更为细腻。
头顶的发丝似是被人拨动，头皮微微麻痒，宋秋辞困惑地转头，瞧见沈晴野指尖上停着根颜色鲜亮的羽毛。
啊，这个应该是在树下转来转去地拍照，不小心蹭到的。
宋秋辞刚想解释，就瞧见沈晴野扯着嘴角——
“离开了老板之后，实习生羽毛丰满了。”
宋秋辞：“……”
聊你们的！
就着清茶，沈晴野和夏领队一路沟通了本次合作的细节。
宋秋辞在一旁听着，偶尔记几个能细化拍摄的点，于脑海中暂拟了个拍摄方案。
一直到傍晚，沈晴野开着载着他，一路回了公司。
“宋秋辞，下班卡。”打卡机滴滴两声，送走了一位行色匆匆的牛马。
刚出“领动”体育的大楼，宋秋辞垂眸，看向空荡荡的右手。
哎，电脑忘带了，还好没走远。
晚上他还要用电脑产粮。
得回沈晴野的办公室里取一下。
他原路返回，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推开了沈晴野办公室的门。
沈晴野不在，办公桌上，电脑屏幕亮着，似乎显示着一篇文稿。
宋秋辞没打算看的，他就想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个电脑包，但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沈晴野的台式电脑屏幕上。
哦，是个文学作品网页截图。
沈晴野偶尔也会看看别人的书，正常。
文名：《听霜》
作者：农民伯伯
字数：3w
3w字的小短文。
宋秋辞会心一笑。
今天沈晴野没在看宋少侠啊。
宋秋辞：“哈哈哈哈……啊？”
《听霜》？！
这不是孤月今天要的，他没存的那个xp文吗？
狗血剧情，事业薄弱，激情四射。
宋秋辞：“……”
沈晴野，你是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