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之后,薛时星才知道李驰出了事。
原来李驰自来到府城后,身体一直没有好。但是府城的开销太大了,他没有足够的银钱看病。本想着先熬一熬,把府试熬过去再说。哪知道直接晕倒在考场上了,卷子都没有做完。
他的府试是不可能通过了。
薛时星的并没有太多同情。先不说他几次三番针对薛时星,单说他的性格,也太狭隘了。即便考上了童生,将来也很难走远。
就拿这次府试来说,路上薛时星一直在给他丹药。只要他宽点心,病早就好了。可他偏偏要跟自己过不去,要跟薛时星过不去,一点豆丁大的事,在心里反复琢磨,心病难消,最后引发了自己不能承受的后果。
邓同和毛奇倒是考的不错。毛奇超水平发挥,第六十名的成绩通过。邓同的排名比薛时星略低一点。三个人便一起结伴参加院试。
本次院试一共三场,每场两天,每场之间间隔一天。第一场为正场,后两场为覆场。正场一共四道题目。四书文、五经文、策论和诗贴题。覆场前面和正场一样,只是最后的诗贴题,会被换成杂文题。五经文还是跟府试一样,正场必须选择本经,覆场必须选择非本经。
八月初五的早上,薛时星又一次站在试院的门口,等待进入考场。
这一次,全府有一千多名童生参考,而最终录取名额只有一百人。薛时星看了一下周围排队的人,除了很多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以外,还多了一些头发花白的老人。都是考了一生,都还没有考上秀才的老童生。
很快薛时星就拿到了第一场的卷子。大致看了一下题目,都很有把握。跟府试一样,薛时星的“心病”其实在覆场的两篇五经文上。期望这次能延续府试时的好运气。
薛时星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答题。到夜幕降临时,已经按计划将四书文和五经文写完了。
薛时星小心翼翼地等卷子晾干,然后用蜡纸包好收起来。
把考试的东西都收好,薛时星开始“做饭”。院试每场在考场要呆两天,不能顿顿都吃考饼。张雨福给薛时星准备了一个小炉子。用火折子点燃木炭屑,可以做一些简单的餐食。
薛时星闷了一小锅米饭,又在上面铺了一些蔬菜、腊肉和鸡蛋。用带来的盐和黄豆酱调味。在考场上能吃到这么一份热腾腾的米饭,非常难得。果然,薛时星的简易版餐食刚做好,隔壁号舍就传来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等吃完晚饭,薛时星把碗筷收好。又用带来的毛巾蘸了一点水,擦拭了一下身体。换了一身软绵清透的睡衣,准备睡觉。
半夜薛时星醒了一次,就看见周围的一些号舍内,还能透出微弱的烛光。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翻卷子的声音,以及几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第二天答卷的过程也非常顺利。反复检查过无误后,薛时星提前交卷了。
麻烦出现在了第二场中。府试的好运气并没能延续到院试。薛时星发卷后还是第一时间去看了五经题。看完就呆了。四道非本经的五经题,他一题都不会。
此时科举考试对四书五经的经义考察极为严格。释经错误,轻则成绩作废;重则革去功名,终身不得再考。前朝甚至有因此而流放的。
薛时星不想被流放。但是如果空着不写,就等于放弃了院试。
本来按照师徒俩的商议,遇到这种情况,就干脆不写了。先保住“童生”的功名,以后再考。
可商量是商量。真到了考场上,叫薛时星就此放弃,他又有些不甘。
他深呼一口气,准备先把其他的题目写了。反正有两天时间,说不定能想出办法。
打定了注意,他就先去看其他题目。还有一道四书题、一道策论题和一道判词题。他是有点越挫越勇的性子,准备第一天把这些都写完。不仅要写完,而且要写好。留下第二天一整天的时间,再去想五经题的问题。
一天时间要写三篇文章,难度还是很大的。薛时星很认真。中午晚上都没有再“做饭”了,吃的都是干粮。到了晚上,又向巡考的衙役申请了几根蜡烛。点着蜡烛,才将判词题写完。
等一天的“任务”都完成了,薛时星抬起头,望向星空,看看了北斗七星的方位,知道现在已经亥时了。
他将卷子收好,才起身在号舍内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收拾了一下自己,把铺盖拿出来,准备睡觉。
可是尽管精神上已经有些疲惫了,但是他还是睡不着。在号舍的两块木板上翻来覆去。周围号舍的考生们早已睡去,还隐隐传来几声鼾声。薛时星索性起身,靠着号舍的墙面想心事。
五经的五本经书,都有各自的核心观点和思想。除了自己的本经之外,《尚书》强调君主德行,《礼记》强调社会伦理,《周易》强调变化,《春秋》强调“尊王攘夷”。每本书的经文,都是围绕核心思想展开的。五经文即使从单句经文的经义展开,最后也要回归到这些大义上。我为什么非要执着在单句经文的经义上呢?干脆直接写“大义”不行吗?虽然有糊弄的嫌疑,但是至少肯定不出错啊。
薛时星不知道的是,这是很多基础不行的学渣在考场上常用的“糊弄学大法”。阅卷官们一天要看几十分卷子,几百篇文章。有时候就这样被他们蒙混过去了。即使被发现了,只要对五经的大义理解没有出错,也不能说他们“释经错误”,只能说学识浅薄,对经义理解不深。薛时星从小治学就稳扎稳打,哪里知道这种取巧的方法。
灵机一动后,薛时星即刻起身,点起蜡烛查看试题。就见《尚书》和《礼记》的题目似乎都很好糊弄。到时候跳过经句的经义本身,把经句复述一遍,直接进入经文的“大义”。看起来就像是从经义引申出了“大义”。然后再大谈“大义”,写一篇正确的废话。考官也不能说我错。
薛时星找到了方法,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这次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光已经大亮,周围的考生们都已经开始答题了。薛时星还没有醒。巡逻的衙役来回看过他几次,见他还没有醒,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走过来仔细查看后,才知道他只是还没睡醒。在考场上还能睡懒觉的,巡考的衙役也是第一次见,心里感叹他真是个人才。
等薛时星醒过来时,见外面天光大亮,也吓了一跳。连忙起来看看外面的情形,知道已经接近中午了。好在薛时星昨天已经把其他的题目写完了,今天只需要写一篇五经文就可以了。时间还算很充裕。
薛时星不紧不慢的擦了一下脸。又做了一顿“午饭”。喝饱喝足之后,才开始构思这篇“正确的废话”。好文章不好写,坏文章似乎也不好写。怎么切入地流畅,不着痕迹;“废话”怎么说的漂亮,才不让人觉得烦闷冗长。这也是一门学问。薛时星好好构想了一下,打了草稿,才往答题纸上誊去。反正这篇文章,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问题。有真才实学的,才能看出来是通篇的“废话”。再聪明一点的,就知道他是在“避轻就重”了。
反正已经写成这样了,薛时星也不管了。检查了一下昨天的卷子,没有问题后,薛时星就交卷了。
张雨福见薛时星交卷一次比一次早,还挺高兴的。薛时星不想让张夫子和张雨福担心,也没有多讲考场上的情况。张夫子是何等聪明的人,早从薛时星的神色中看出情况了。但是他相信薛时星的能力,也不愿意在考试期间给他过多的压力。故此也没有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