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高洁选定一个镜中姓名,并问出你想问的问题。”
很快就轮到西边的“无眉男”。
他眯了眯眼,像是从“镜头”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紧接着,胸有成竹地问出自己的问题:“我要问秦泽欣:我家wifi密码是多少?”
“镜头”随即重复:“向秦泽欣提问:我家wifi密码是多少?”
“向秦泽欣提问:我家wifi密码是多少?”
又来?
李漫漫抬眼,心想这个题目已经把南边的那位送走了,这“无眉男”还问?
而且这个问题最初应该就是这个叫“秦泽欣”的人提出的——“无眉男”是准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果然,如李漫漫所想,“镜头”倒计时几秒后,很快回到常规状态。
镜子里飘过的话没有变:【我家wifi密码是:卧槽我哪知道不是你谁啊】
“嘻嘻,大家都发现这个游戏的规律了啊……”
李漫漫像一只站在半空中的奇怪鸟类,脑袋一动不动,双眼却缓缓来回瞟过,关注着游戏场上的变化。
有人直接被“爆头”的冲击,让所有人都调整出最好的状态,努力适应游戏规则呢。
人类恐惧死亡时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可真美妙啊!
她伸手摘下狗环上的一叶香菜叶,旁若无人地放入口中咀嚼,“嘻嘻,都懂了呢,问到之前有过的问题,就要回答之前回答的答案才行……欸?”
没等李漫漫嘀咕完,那巨大的“镜头”忽然又进行改变——
光点和虚无在那无数破碎的镜面之间悄然滋生,透明的晶体犹如细菌滋生,发出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爬行和咀嚼声,那散发着浓烈铁锈味的声音从最幽深的未知中传出:
“接下来是1分钟人鬼交流时间!”
说完这句话,“镜头”开始微微旋转,同时幻化出四张人类的脸庞,全部由那破碎的镜子们组成,不停变化着。
每一副面孔时而朝这边,时而朝那边,幻化不停。
“欸?人鬼交流?”
虽然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但李漫漫还是认出了,那四张巨大面孔当中的一张,是在北大厅内见过的“丁耀霖”——然而此时他的表情静止不动,合着眼睛已然死寂。
剩下的三张面孔,应该就是其他三个阵营的“淘汰者”吧?
“是……真,真是你啊!你还没死!”西边的高洁因为太过惊讶,说话都打起磕巴。
他惊愕的对象,是四张巨大面孔当中,一个长着鹰钩鼻的男人脸庞。
那鹰钩鼻男似乎是听到高洁的声音,紧闭的双唇抖动了几下,引得“镜头”发出诡异的虫行声,看样子就是西阵营淘汰者“秦泽欣”:“骗子!你也有没想到的时候吗?”
“你……我,我骗你怎么了!”高洁凶恶的双目一冷,大声嘲笑道:“自己傻不拉几的,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投的你……他们都投了!呵呵……亏你还说自己是个卖车的,还销售冠军?你不骗人?社会没教会你骗人吗?!”
仿佛是要给自己找个毫无罪恶感的理由,高洁说着说着反问道:“倒是你!你们……怎么变成……你还是人吗?”
对啊,他们还是人吗?
李漫漫盯着场地中央这颗巨大的“镜头”,实在是匪夷所思。
破碎镜面组成的四张面孔虽然能动,但更像是某种机械装置,而非真正的活物。
总感觉,像是什么高科技的科技鬼怪。
李漫漫目光移向东边,倒是没从那变态神经病的脸上看出什么惊讶神色,一如既往的镇定呢。
看起来像是他早就清楚,场地上正在发生的奇景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实也正如李漫漫所想,曹彦旭的眼中似乎只剩下“镜头”里的沈墨棠。他扭曲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容:“沈墨棠,很抱歉,你活不成了……”
“哦。”额头盖着湿漉漉刘海的女性面孔开口,五官立体,表情冷冽——正是沈墨棠:“曹老师,你很自信。”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曹彦旭忽然放肆大笑,笑声在整个游戏场地的四面高墙间回荡,飞向高处。
他仰头大喊:“沈墨棠!你还没搞明白吧!他们只在乎那个计划!他们只在乎那个计划!”
“计划?他们?”
“哈哈哈哈!等你们都知道真相了,就没人愿意这么醒着了,哈哈哈哈!回去睡吧!这里没意义的!没意义的!”
曹彦旭突然疯疯癫癫大喊大叫自言自语起来。
无人回应。
大家甚至无法确定他说的确有其事,又或是他自己的痴狂幻想……一分钟的时间,就在那所谓“意义”、“计划”、“我一定会赢”的模糊说法中迅速流逝。
“交流结束。”
很快,四张巨大的“淘汰者”面孔消失,“镜头”重新回到抽象的“人类头颅”形态,开口说话:
“提问者与回答者身份互换。”
“嘻嘻,果然是个神经病呢!”李漫漫视线从曹彦旭身上挪开,瞥向场地中央,“欸,所以现在算是进入第二轮游戏吗?”
场上幸存的东、北、西三名玩家又换回到“回答者”的身份,等待“镜头”说出淘汰者们的问题。
“鬼问人问题,答错了或没回答就直接淘汰?”李漫漫大致理解了【有问必答】玩的是什么,但还是有许多问题理不清楚——
为什么每个阵营最初被票出的玩家,会成为“镜头”里的鬼?
他们还活着吗?他们要攻击活着的玩家吗?他们这是想回来复仇吗?
通过“问问题”的方式?
另外,不只有“鬼”能问问题,根据主持人的第二条说法“2,你总会等到向镜子提问的机会,那是你活下来的意义”……场上玩家也可以去问“鬼”。
两边可以相互选择——鬼可以选择向任意玩家提问,玩家也可以选择向任意鬼提问。
那么,这场【有问必答】到底怎么才算赢?
应该和之前几场游戏一样,都是场上只剩最后一个玩家就能赢吧?
所以……要是有个暴力狂在这里……呃……暴力手段似乎行不通……
李漫漫在最初就尝试过往旁边移动。
但身体像是被固定在半空中的某一个点,又或是身处真空环境的感觉,脚底除了能感受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承载着自己,其他无法产生任何接力点,更无法进行移动。
一切都太过诡异,在这足球场大小的空间内,仿佛连基本的物理规则都已经被扭曲。
“还行吧……”
李漫漫心里清楚,玩家之间无法进行肢体接触,对自己而言倒是一种优势——她可没信心能打得过东、西两个男性。
而且,刚才第一轮的时候,丁耀霖因为“回答超时”,已经游戏失败。
所以自己现在算是不受威胁了?
毕竟北阵营中要复仇的“鬼”都下线了,其他阵营的淘汰者应该不会那么“咸吃萝卜淡操心”选择对她提问吧?
脑子里开了个小会的李漫漫,呆滞的目光忽然轻轻抬起,望着巨大的装置:
不是该“鬼”提问了吗?怎么还没开始问?
诡异的沉默在场上持续许久,“镜头”才虚无地发出声音:
“向高洁提问:你家wifi密码是多少?”
“欸?”李漫漫略显无语:“想了半天,就还是问这个?这wifi密码没完没了了是吧……到底是谁家的破网!”
这问题向高洁问的……应该还是那个叫做秦泽欣的鹰钩鼻男提的吧?
西边的高洁也颇为尴尬,他清楚“已经问过的问题”必须回答“已经回答过的答案”,于是在10秒倒计时内,迅速从那无数破碎的镜面里找到答案:“卧槽,我哪知道,不是,你谁啊。”
还好,10秒的回答时间足够念完。
于是镜子里又被添加了一句新的话语:
【你家wifi密码是:卧槽我哪知道不是你谁啊】
“嗯?!”
李漫漫对这句新收录的回答打量一番,才发现了细微处的不同——“我家”和“你家”。
对哦,这次秦泽欣问的是“你家”。
主语不同。
所以现在游戏里一共有两个和wifi密码相关的问题,分别是“我家wifi密码是多少”和“你家wifi密码是多少”,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卧槽我哪知道不是你谁啊”。
也就是说,不同的问题,可以有相同的答案?
李漫漫这么想着的同时,却听见东边发出“呵呵”的隐隐笑声。
只见曹彦旭咧着一张嘴,疯狂的笑声犹如灾后余震,在新的问题出来后,响了两声,才彻底安静。
“嘻嘻,真是个神经病啊……”
李漫漫瞥了眼曹彦旭勾着的嘴角,莫名感到一种同类带来的亲切。
又过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镜头”再次开口:“提问者与回答者身份互换”。
“欸?这就换了?”
李漫漫从狗环上扯下一片香菜,随手往地上一丢。
所以这轮“鬼”只问了一个问题?
只有秦泽欣问了?其他两个人呢?沈墨棠和郭丹妮?
难道她们也……就像第一轮的丁耀霖那样……变成“死寂”状态了?
所以玩家如果向她们提问,她们是不是也会和丁耀霖一样“回答超时”彻底下线?
……
“老大,她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问啊?这又是什么玩法啊?”
酒店顶层俱乐部内,青五条疑惑抬着脑袋:“南城新人不问我可以理解,反正她那边的人已经淘汰了,这场游戏最后是谁赢跟她也没太大关系。”
“但是我们东城那个新人,就沈墨棠,是失误吗?还是直接放弃啊?她现在可就差一回合啊,如果这里曹彦旭赢了,她就死定了!”
“她不会忘了这个吧?忘了自己如果想活的话需要‘四次献祭’?”
“太冷了吗?”旁边的青二条忧心忡忡,心里早已急得扑扑直跳,但只能摇头:“该不会快不行了吧?小姑娘看起来身体有点虚……”
……
水棺冷得堪比冰窖,身体四肢毫无知觉,仅有的温度只能尽力蜷缩在心脏处,维持它迸出血液,供给大脑。
没有泡在冷水中的脑袋,是沈墨棠此时唯一能依赖的武器。
她面色发灰,嘴唇发白,湿漉漉的发丝皱成一缕缕,贴在额头和鬓角。狗环的倒计时一秒一秒流逝,触屏的荧光在水棺内照出道道幻影。
虚弱的目光盯着触屏画面内,那漂浮在空中的“镜头”。
沈墨棠是故意不进行提问的。
因为她清楚,【有问必答】对于水棺内的“鬼”而言,十分不利!
她严肃地眯起眼睛。
或许“镜头”在游戏场上看起来十分巨大,可通过“水棺”的小小屏幕却难以看清它——这是只有真正身处水棺的人才会注意到的细节。
不论是“人”还是“鬼”,当面对已经提过的问题时,需要在十秒内从那些破碎镜面中找出答案。
然而随着游戏进行,答案必然会越积越多,寻找起来也会变得困难。
“鬼”只能通过小小的屏幕画面来找,比起场上玩家肯定处于绝对的劣势。
所以,在没绝对获胜的把握前,先尽量降低“镜头”内收录的信息,这样能争取更多的思考时间。
另外,还有一个顾虑……
总之,贸然提问,并不是最好的策略。
“嘶……!”
沈墨棠在水中猛地一抖,身体自骨髓内涌出刺痛!
太冷了!
不行,再这么拖下去,就算没被问倒,自己也要先一步失温而死!
目前能做的,就是保持镇定,尽快找到能一击结束游戏的办法。
必须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