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啊啊啊!!”
“对不起!你你你先闭眼!”沈明眈从脸红到脖子根,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盲杖。
刚刚听声音应该滚得不远,但怎么摸都摸不到,沈明眈下意识把眼睛闭上,但无济于事,这才想起来让周闻时闭眼。
别把我当变态啊周闻时!
沈明眈无声嚎叫,根本不敢让周闻时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边的周闻时没说话,默默闭上了眼睛。
沈明眈已经能透过他闭眼的样子脑补出他的无奈了。
跟第一次裹了浴巾的样子不一样,这次周闻时是真的晚节不保,赤条条上下前后分毫毕现。
沈明眈终于摸到盲杖,趁乱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就灰溜溜拎着外卖躲进房间了。
这次盲杖说什么也要拿在手里才安心。
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
沈明眈没心情吃饭了,在床上抱着盲杖滚来滚去,脸上的红晕久久不消。
她现在脑子里全是周闻时的样子。
而且...为什么周闻时不早说他这!么!帅!啊!
想起自己透过镜子看到的周闻时的正脸,虽然只有惊鸿一瞥,但也足够惊艳了。
什么男明星什么男主角,都不如周闻时帅啊好不好!!!
“他怎么这么帅啊哼哼...”沈明眈用被子蒙住头,哼哼唧唧。
被自己看光了就算了,怎么还长这么帅,长这么帅就算了,怎么身材还这么好,身材好就算了,怎么连...都这么可观。
沈明眈头顶冒烟——她都想对周闻时负责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你!冷静,冷静沈明眈,你就是太久没见过帅哥了,冷静...”
沈明眈把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一下一下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吃饭吃饭,别想这些了。
越想越尴尬,越想越丢人,越想越...
别想、别想...
——个屁!
沈明眈顶着俩大黑眼圈,凄苦地坐在床上。
摸一下闹钟,显示凌晨五点二十。
浪漫,太浪漫了,沈明眈苦笑。
她睡前都已经狠狠暗示过自己不要想周闻时了,为了防止不小心再看到什么,还特地找了根绳子辛辛苦苦把左手和盲杖绑在一起,忍着不舒服睡了大半夜。
结果呢?
梦里都是周闻时大大的脸、啊不是...粉粉的手、也不对...反正就是粉粉的、呃...
沈明眈捂住脸哀嚎一声。
她觉得肯定是自己失明太早了,还没来得及接触成年人的世界,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还延伸到梦里了。
想到梦里周闻时用那张苍白的脸仰视着她,红红的嘴唇有些湿润,开开合合地对自己说话,笑容甜腻又天真...
沈明眈想象了一下这种表情出现在周闻时脸上的样子,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恐怖了,顶着一张活了死了都不在乎的厌世脸甜笑,然后用古井无波的嗓音说“我想x你”,这太诡异了,这不对这不对。
沈明眈心情沉重地走向浴室,满心都是对周闻时的愧疚。
愧疚归愧疚,对不起归对不起,但她现在是坚决不能再见到周闻时、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刚好前几天跟梁心欣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饭,可以先躲到外面调节一下心情。
等...等她把这事忘了再跟周闻时“视频通话”吧。
希望他不要怪自己...而且也不能全说是她的错嘛,谁知道他在洗澡啊!
就是他的错,明明白天洗过澡了,为什么晚上还要洗?简直是祸害无辜少女。
“沈明眈,沈暗眈,你快点啊,炒菜店不见不散,我们打工人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知不知道?”
沈明眈打开梁心欣的语音,听她催自己,厚脸皮地回:“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出门,你到了先点菜。”
说完就别着相机出门了,毕竟盲人女孩独自出门赴约也是值得拍一拍的。
***
沈明眈到的时候,梁心欣已经点好菜了。
“慢死了你!”她一边扶着沈明眈落座,一边嫌弃她。
沈明眈收起盲杖,握在手里,不服:“拜托,我是一个可怜的盲人,能不能理解一下我的不容易啊。”
“是是是,你多可怜啊。”梁心欣不走心地敷衍。
眼尖地看到沈明眈还握着盲杖,梁心欣眼疾手快替她收了:“怎么还拿着,不嫌累啊?先放我这,我替你看着,丢不了。”
沈明眈没想到她手这么快,心里一惊,眼前已经出现了周闻时的视角。
还是昏暗的卧室,她看见周闻时的视线有些模糊,应该在发呆。
地毯离她很近很近,她猜周闻时正坐在地上。
坐地上干嘛?沈明眈不解。
但她不敢张嘴,怕被周闻时发现。
她现在真的没脸见他。
对面的梁心欣还在妙语连珠吐槽同事,沈明眈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就是不说话。
“你怎么了你?”梁心欣捏了一把她的脸,好奇。
沈明眈摇头不语,把手伸出来,示意梁心欣把盲杖给她。
梁心欣没明白她的意思,在她手心上打了一下,试探问:“是这样吗?give me five?”
什么跟什么呀...沈明眈心累,两只手比比划划描述着盲杖的形状。
“盲杖?”梁心欣看神经病一样把盲杖放回沈明眈手心里。
周闻时一动不动的视线连同他垂落的修长手指都消失了。
沈明眈狠狠点头,握着盲杖长舒一口气。
梁心欣眼角抽搐:“你玩啥呢?”
“哈哈,实不相瞒,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给自己下了个任务,盲杖不在我就不说话,否则就算任务失败,嘿嘿...”沈明眈挠挠脸,底气不太足。
梁心欣没说信还是不信,烫了双筷子塞给她,架势有点像关怀傻子。
“懒得管你,今天视频要不要我帮你剪,别累着自己了。”梁心欣喝一口热茶,指了指沈明眈的相机。
沈明眈摸摸相机,笑得开心:“行啊行啊,那这顿我请了。”
又是偷工减料的一天呢。
回程是梁心欣替她叫的车,说什么也不让沈明眈自己来。
“别跟我客套,咱俩谁跟谁。”梁心欣把她推上车,撂下一句话就替她关好门走了。
她身边怎么这么多爱自己的人呀?
沈明眈坐在车上,幸福得要命。
车子碾过减速带,颠簸了一下,沈明眈一个不注意又把盲杖掉到了腿边。
熟悉的卧室出现,周闻时竟然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连眨眼都很慢,目光涣散地盯着墙角。
沈明眈身下的轮胎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清晰可闻,前排司机正放着欢快的DJ舞曲,在这种时候,沈明眈捏着盲杖,突然觉得周闻时很可怜很可怜。
他是先天失聪还是后天失聪呢?他为什么不愿意提起助听器?他为什么说自己没有父母?他为什么总是待在家里一动不动?他为什么总是没有情绪?他为什么,对一切都不在意呢?
沈明眈发现自己对他好像一无所知。
“到了,小姑娘。”司机提醒她。
沈明眈回神,跟师傅道谢,撑着盲杖下了车。
沈明眈突然一放手,假装自己不小心弄掉了盲杖。
什么假装,她就是不小心的。
没错,不小心掉了盲杖而已,很正常啊,才不是故意偷窥他。
不出所料,周闻时还是那个视角,沉默又空洞。
沈明眈咬住嘴唇,捡回盲杖。
盲杖哒哒地敲在地上,替她避开障碍物。
沈明眈在这种哒哒声里,莫名感到一阵悲伤,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其实他们也没多熟,不是吗?
也许梦的后遗症还没过去,她只是错误地把梦里虚假的人影当做了周闻时而已。
真正的周闻时,其实枯燥又无趣。
沈明眈脑海中勾勒出他枯坐在昏暗卧室的背影,那么高大,又那么单薄。
“唉...”沈明眈叹气。
***
周闻时安静地坐在地上,眼神放空。
昨晚沈明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和他通感了,可惜他在洗澡。
耳边是沈明眈惊恐的叫声。
他吓到她了吗?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吃了外卖,身上沾了油烟气,他不洗澡总觉得恶心。
她今天一天都没找他,可能被吓到了,也可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有什么关系呢?
这不就是他原本的生活吗?
安静、昏暗、了无生趣。
沈明眈在哪里、在做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任何人为他付出?
周闻时的胃里一阵抽搐,他跑到卫生间,对着洗手池干呕了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
周闻时面无表情地漱口,冷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眼中的自己逐渐缩小,缩小成十几岁的样子,眼神桀骜,死死盯着自己。
“你这个,杀人凶手,把爸妈还给我。”
他听见镜子里的自己开口了。
奇怪,他不是聋了吗?怎么能听到声音?
对,是助听器。
不,不对,他不是砸了助听器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能听到?
周闻时捂住耳朵,瘫坐在地上。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贴住他的大腿,震动两声。
周闻时垂着眼睛掏出手机。
他根本没几个联系人,谁会给他发消息?
“周闻时,晚上八点,一起看电视吧。”
备注为“沈明眈”的联系人发来一条消息,后面跟着几个大大的笑脸。
这是他们聊天框里唯一的一条消息。
看着沈明眈五颜六色的头像,周闻时蜷缩在地上,对着键盘犹豫了很久,最后敲下一个“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