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苏洛还有拒绝他的理由不成？

顾承曦的眼神愈发冷峻，他缓缓收回撑在办公桌上的手，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洛。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顾承曦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他冷峻的目光在程雪舟与苏洛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还是略带温柔地落在苏洛的脸上，语调也尽量放得平和：“只要你愿意签下这份合同，自然是双赢的好结果——只是，别受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

程雪舟将苏洛护在身后，毫不掩饰地回击道：“洛洛他有自己的判断与选择，不需要别人来替他做决定，更不会受任何人的胁迫。”

顾承曦只是冷笑：“胁迫？这个词用的可不恰当。我愿意给苏洛最好的平台与机会，签不签合同也是由他说了算，程大律师的担心未免多余了。难道你不觉得，今天这里本就有个不该来的人吗？”

顾承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苏洛，满眼期待与自信：“苏洛，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这份合同，对你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顾承曦气势逼人，苏洛想从程雪舟身后走出，却被程雪舟扣住手腕，轻轻拉向他的身侧。

顾承曦干脆地从办公桌后走出，皮鞋踏在光亮的木地板上，发出一阵沉稳而有力的声响。

他一步步逼近苏洛与程雪舟，直到彼此间只余下一尺不到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剑拔弩张的氛围愈发浓厚，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火药味，还有无形的较量与角力。

苏洛甚至觉得这两个穿着光鲜、稳重自持的男人下一秒就会风度全失，大打出手。

顾承曦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着苏洛，似乎要将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苏洛。”顾承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这个行业里，机会稍纵即逝。我能给你的，不仅仅是合同上的那些条款，还有……很多很多。”

“而且，据我所知，你从小就有修理各种东西的天赋和习惯。从事文物修复这一行，不仅能满足你的个人爱好，还能让你的才华得到最大程度地发挥。我们顾氏集团旗下的工作室，正需要你这样既有热情又有技术的人才。”

嗯？他怎么知道？难道是卓也那个大嘴巴不知道什么时候透露出去的？

苏洛满腹狐疑，但还是微微一笑，试图缓和这紧张到几乎凝固的气氛：“顾总，程律师，我理解你们的立场，也感谢你们对我的看重。但对我来说，我希望顾总能再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再谈签约的事。”

如果爽快地答应，他害怕程雪舟心中不快。毕竟程雪舟针对合同提出的那些要求，无疑是在为他着想。而且，虽然他对顾承曦提出的条件十分心动，但对顾氏集团看上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的动机，还是存着不少疑虑。

虽说苏洛觉得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可图谋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早就去了国外，只会定时打来生活费。自己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这副从小学来的修理手艺了。但他如今的本事，在顾氏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他也不想直接拒绝。毕竟，能进入顾氏集团旗下工作室的机会十分难得。而且，顾承曦已经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不仅开出优渥的条件，还对他一再示好与忍让，这让他不愿意也不忍心拒绝他的邀请。

所以，他决定委婉地拖延一下。

“顾总，您的诚意我很感激。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慎重考虑，毕竟这关乎我未来的职业规划，我希望您能理解。”

顾承曦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苏洛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当然可以，苏洛。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而且，我对你的信心与期待，绝不会因为这次的等待而有所减少。”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精致的烫金名片，拉起苏洛另一只手，轻柔地打开他的手掌，将名片小心地放在苏洛温热的掌心。他的指腹轻轻滑过苏洛的手掌，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战栗，仿佛是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这是我的私人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面对苏洛，顾承曦的气场虽强，却总是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与耐心，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珍稀的艺术品，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其损坏。

而一旦转向程雪舟，他就立马变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冷哼一声，语声中透露出十二分的不悦：“程大律师，来日方长——我们将来合作的机会，我想不会少。”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程雪舟的反应，径直大步流星地朝办公室门口走去。在旁边久久不敢吭声的穆谦拾起他落下的公文包，急匆匆地赶了上去，把苏洛与程雪舟就晾在了原地。

望着顾承曦离去的背影，苏洛心中五味杂陈。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名片，那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似乎在诉说着某种承诺与期待。

苏洛将名片小心地收进口袋，抬头看向程雪舟，这才发现程雪舟也一直在凝视着自己。

“学长？”

“嗯。”

程雪舟轻轻应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淡然。

“洛洛，他给出的条件确实诱人。不过，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学长，谢谢你。我会慎重考虑的。”苏洛认真地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有些沮丧地说道，“看来开幕式已经错过了，要不，我们直接回去吧？”

“好，我打电话叫司机来接我们。”

程雪舟牵起苏洛的手，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两人一同走到最开始下车的地点，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稳稳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程雪舟为苏洛打开车门，但自己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坐到副驾驶座，而是贴着苏洛身边一同坐在后座。车内空间宽敞而舒适，却莫名地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氛围。

或许是车内的冷气打得有些低，苏洛的双手有些不安分地搅在一起，眼神不时地瞥向程雪舟，似乎想从他脸上读出些什么。

但程雪舟的表情平静如水，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苏洛轻咳一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学长，你今天……好像和往常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程雪舟吩咐司机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随后摘下那副金丝眼镜，轻轻揉捏着鼻梁，动作中带着几分不经意的优雅与随性，“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说得更明白一些。”

苏洛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目光中多了几分专注：“学长，你是在说刚刚的事吗？”

程雪舟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洛洛，我知道你对顾承曦提出的条件很心动，但你也必须清楚，顾氏集团不是慈善机构，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看好你。而且，顾承曦这个人，心思深沉，手段强硬，和他打交道，必须小心谨慎。”

想起顾承曦刚刚的模样，苏洛有些无法将那个张扬热烈、傲气自负的男人与程雪舟口中的“心思深沉，手段强硬”联系起来。

但在商场上，或许每个人都戴着不同的面具，会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至少顾承曦对待苏洛和程雪舟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副面孔，看着苏洛的时候，眼中满是欣赏与期待，而转向程雪舟时，则是毫不掩饰的冷淡与敌意。

“学长，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真的很喜欢文物修复，我想我可能还是会选择……接受这份合同。”

苏洛小心地观察着程雪舟的神情，程雪舟的脸上并未出现他所担忧的失望或是不满，但他的身体却忽然压向苏洛，手指停在苏洛白皙漂亮的手腕上，拇指蹭过脉搏的位置，气息有些微紊乱：“洛洛，你心里……有没有在怪我？”

“怪你？”苏洛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不明白程雪舟为何会突然如此发问，难道是因为刚刚他与顾承曦拌嘴的事？

“怎么可能！”苏洛认真地摇头，“顾总他是有些咄咄逼人，我在他面前，手心一直往外冒汗。如果不是学长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可能会被他的气场压得说不出话。”

他微微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朦胧的阴影：“学长，是不是因为我的表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局面。”

程雪舟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释然，他微微一笑，身体靠得更近，整个人贴在苏洛的肩头上，让苏洛能够清楚地嗅出他身上混着墨香的雪松味。

他的笑容很快被一种更浓烈的情绪取代：“洛洛，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因为我的质疑……顾承曦会取消那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