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榆在食堂吃饭，对面坐了几个小护士，他犹豫了一下上前。
“您好我想问一下...”
“纪医生这么客气干嘛呀。”小护士招呼他坐下来，“一起吃啊。”
“就是，就是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纪榆很少跟女生打交道，但是科室的男医生年纪都有点大，唯一的学长还没回复他消息。
“家属要来呀？”小护士说，“长邮可没津宁好吃的多，网红店都要排队。”
“火锅这种的。”纪榆说，“嗯，就是稍微贵一点的那种。”
“贵一点儿的？”小护士各自说了几个地方，最后结论是，“还不如便宜的味道好，海鲜火锅现在也不是季节。”
“海鲜...”纪榆犹豫了一下，“他肠胃不太好。”
“那就买回来自己煮啊。”小护士说，“家属什么时候来呀。上次送了那么多东西还没好谢谢呢。”
“他...他就是路过，”纪榆说，“比较忙，可能...”
“啊，不想跟我们一起呗。”小护士你一言我一语，“不过这说起来还不如自己煮着吃好啦。”
纪榆下午跟着主任看了几个诊，检查跟问诊工作他也得做的十分仔细，主任德高望重，又有耐心，这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从前听同学说过，有些导师倒也不是人品不好，就是脾气比较大，要数落学生几句，虽然跟着能学到不少东西但是心态上还是比较紧张，看见导师的电话也会不由自主的心理压力大，有些抽查的课程明明会但是当下就是想不起来。
纪榆的主任相当和蔼，这也是多少学生都想挤破头到他这儿来的一大原因，听说刘主任也帮他说话了，纪榆到现在都记得刘主任跟万嘉旅的对话，他觉得万嘉旅在这些事上从来都不像一个少年。
当时刘主任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是听说万嘉旅给他的儿子送了两年的国际课才换他出来看看纪榆，这样的事年年都有，都有不少，见了面了还得帮忙，要只是找大夫开刀都还是小事儿了，这要找导师跟才是麻烦事儿。
当时刘主任对万嘉旅说，“心意收到了，钱你一定要拿回去的。”
万嘉旅说，“最重要的东西都收下了，怎么不重要的东西还要退回来？”
刘主任还要推诿。
万嘉旅提着酒杯说，“大家心都一样，就是想找名师，主任，小公子的名师我接着找，这小跑腿就先让看看有没有缘分，没缘分没关系，机会还是先给一个嘛。”
按照赵骋的话来说，大家都是互相给面子过日子，万嘉旅话说那份上实在不好拒绝了，就是引荐一下子罢了。
纪榆觉得万嘉旅的生活环境逼得他早早就会这些事情，好像天真一点更适合少年，跟他相比自己真的在这些社会生存技巧上像个弱智。
纪榆时常会觉得他有一张懂事又成熟的皮，但是在他面前的又是截然不同的人，他自信，撒娇，鬼马又任性。
纪榆算着时间，下班之后去买菜，连生活用品是不是也应该买上，不知道万嘉旅是住酒店还是住宿舍，宿舍的话，好像有点委屈他，但是万一他想住宿舍呢。
学长一回来，纪榆就起身说，“学长，他要过来...我...”
“你去呗，”学长说，“回头帮我值回来班啊。”
这简直有点难得了。
纪榆转了两趟公交车，来到了进口超市，他在冰柜面前看保质期，连纸巾都选了最柔软的，他买了不少吃火锅的食材，牛肉，五花，胸口油等肉类，连蔬菜都选了不少，这儿都是有机的，他吃了好。
纪榆推着购物车，连碗碟跟消毒水都买上了，虽然他就来一晚上。
他低着头重复地看万嘉旅的最后一条微信，感觉他乖得像一只粘人的小猫咪。
纪榆的宿舍有点小，他才来了没几天好多东西都没收拾，要不是万嘉旅要来他恐怕就自己常用的这边打扫完了就是了。他把自己的书都放到箱子里，把桌子收拾出来打电磁炉。
他切着芹菜丁跟葱花香菜，把肉都切成薄片，这里做饭不方便他基本都在吃食堂。
昨天中午的时候他们忙了一个手术，等回来的时候食堂都没饭菜了，同事几人说找个号一起点外卖。
他们在自己的账号里看红包，他们问，“纪医生你点外卖吗平常？”
“没怎么点。”纪榆说。
“那你是新号啦！新号红包多！”小护士道。
他们来看纪榆的账号，看都看不完的代金券。
“纪医生，你要存这么多代金券吗？”小护士问。
“都是...送的，不要钱。”纪榆说。
“这些都要花钱买！”小护士往下拉，“你看，这里不是还有赠送人吗？”
纪榆后来重新看了里面的券，都是万嘉旅买的，他还要骗自己不要钱。
纪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在他的身边，更不知道要如何对他再更好一点。
纪榆切了一大堆的东西，把碗筷烫了又将房间都重新收拾一遍，但是他来了肯定又要说心疼了。其实已经不错了，但是他好像总怕自己受了大委屈一样，来了又要埋怨这个埋怨那个，晚上要是在这里洗澡的话这个浴霸不太热，别把他弄感冒了。
纪榆时常去看手机，现在已经是四点十五分，正常来说万嘉旅应该从学校出来了，去完陵园如果他来的快的话按照时间约九点半或者十点多的时候就会到了，可能会更晚一点，他别在路上开太快就行了。
五点多可能出津宁还要堵车。
纪榆看着微信里的最后一条消息想了想又不问他了，万一问了他容易着急。
他的东西都准备完了，就等人来了就可以吃了。都用保鲜膜包起来，省的落了灰。纪榆没桌子，坐在凳子上看书，总是不由自主地要去看手机。
天色渐渐变沉，距离他来越来越近。
他才一周没有见到万嘉旅，感觉好久都没见他一样。
他来了吃饭完了难道就回去吗？
他晚上要是在这里住的话明天肯定又要迟到了。
纪榆想到这里觉得就不应该他撒娇就答应他。
这太累人了。
手机亮了。
“喂。”
“嗯。”
“纪老师，你下班了吗？”万嘉旅问。
“嗯。”
“纪老师，我可能...”万嘉旅似乎有点欲言又止，“你在等我吗？”
“我...”纪榆舔了下嘴唇，“刚下班，没有等。”
“我可能来不了了，”万嘉旅说，“在陵园碰上我爸了。”
纪榆垂着眸子，觉得他不来也好，太折腾他了，他本来就受不得什么累，前几天刚在雨里折腾过，来回六七个小时的车怎么还能好，白白耽误他一天上课，还要让老师也不高兴，家里人也正好在找他。
“那就回家吃饭好不好。”纪榆看着面前一大堆的东西，“你...等我有时间回来看你，很快，有假期就回来。”
“那你说话算话啊。”万嘉旅似乎万分不愿，“我真的想你。”
“嗯。”纪榆说，“那你快回家，回家不要跟你爸爸吵架。有事...”纪榆犹豫了一下，有事跟他说好像也帮不上忙，他搓了下自己的膝盖，“别生气。”
“可是我就是想你。”万嘉旅说，“我...”
“我晚上正好，还要值班的，”纪榆连连说，“刚来，不好请假。”
万嘉旅似乎依依不舍，还想说什么，他那边很吵，“嗯，先挂了。”
医院宿舍楼三楼，小桌子面前的纪榆眼镜被火锅的雾气遮盖，他摘了眼镜擦了擦，他一个人坐在小桌子面前吃火锅，他没吃出来什么味道。
他有一点点失望，没有见到他，但是没见到也好，他别太累了，他给的东西跟爱越多，越让纪榆觉得失措，他最好再任性一点，脾气差一点，捣乱多一点。
纪榆还是回头看了好几次，洗碗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的往楼下看。万嘉旅这个人是极有可能跟自己说了来不了但是又偷偷来给惊喜的那种人。纪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菜都重新用保鲜膜包起来，他万一来了呢。
时间来了到了八点半，纪榆为了能听清楚外面的声音连窗户都没关。
但是他会不会他家里吃完饭很快就结束，然后又来了呢？
纪榆看着手机微信的聊天记录，将他的最后一条语音一次次听。
上次纪榆听他的同学说，万嘉旅经常上他们学校的表白墙，这个东西在纪榆自己学校也有，好像也有人在「捞」过他，但是他没有去看过。
他折腾了半天搜到一下万嘉旅学校的表白墙。
他们学校长得漂亮的男孩儿女孩儿很多，但是看起来万嘉旅算是那个特别招眼的，他们这个年纪一般都会穿黑灰棕颜色，但万嘉旅就打扮颜色就实在跳脱，他滑了一圈就看见了好几张万嘉旅的照片。
他点进去看。
1L：「这个死渣男为什么还有人捞他啊啊啊啊啊」
2L：「跟万嘉旅谈恋爱要受情伤那就只能说自己活该咯。」
3L：「不过当年的万嘉旅也算很深情了吧？」
4L：「他的初恋女神啊要我我也爱啊，想看她的画展。」
5L：「他跟高二那个分手了吗？」
6L：「听说已经求婚了」
匿名回复：「甜言蜜语，玩弄感情，七天必分，人渣一个。」
匿名回复：「谢邀刚下飞机，我个人体验感来说...谈恋爱体验一下还OK啦...」
纪榆滑着手机感觉看着他们堆了不少楼，心里隐隐有点儿不安心。
他关闭了手机，觉得他不应该被其他人的话语影响判断。
纪榆又去看了一下那个外国人的朋友圈，他发了一张自拍，还在教室上自习，配文是：「狗贼去找初恋，而我读书救国！」
他什么意思？
「吃好饭了吗？」
没有一点消息。
时间慢慢走向十一点。
纪榆在这中间尝试看了好几次的书都没看进去，他洗了一把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似乎无法将手机放的离他稍微远一点。
万嘉旅去干嘛了？
为什么不回消息？
但是他却不敢打电话过去。
他...去见初恋了？
还是找自己拿假条？
纪榆感觉有点儿没法呼吸。
他呆呆地坐在书桌面前。
手机亮了，几乎是一瞬间纪榆就拿了起来。
“喂？”纪榆匆忙问。
“吃完饭回来睡着了。”万嘉旅似乎刚醒，翻了一个身，他带着鼻音说，“纪老师，你在干嘛呀？”
“看书，”纪榆听到他的声音安心了不少，“你怎么这会儿睡醒了？”
“不知道，”他闭着眼睛又翻了一个身，“可能是猜到你想我了呗。”
“等会儿啊。”万嘉旅醒了，起来去洗脸，给纪榆打了个视频。
视频里他洗完脸换了睡衣，这地方很熟悉，他就是在家。
“去那个陵园碰上我爸了，”万嘉旅对着视频笑，“还算他有良心，今天没带妾，跟我妈家里人喝了点，头痛胃痛，回来就睡了。”
纪榆不好意思用视频对着自己，半页书遮住了自己的镜头，只留下一只手，他看着手机里给自己弄满了泡沫眯着眼睛的万嘉旅盯着看了好一会，他有点儿反过神来，“那你现在还难受吗？”
“没，哦对了，上次结婚那家也在，那个学妹也过来了，”万嘉旅冲洗了脸，“等会儿啊...”
他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操作什么，然后一会儿之后纪榆收到了一张截图。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条聊天记录，大约意思是：万嘉旅说他之前让学妹误会了实在不合适，不想这样不清不楚的了。
学妹倒是爽快，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万嘉旅的回答是：是的，非常喜欢。
纪榆看着他还在那儿洗脸，吹着口哨拿着手机机躺在沙发上，视频里能看见他歪在那儿打游戏，纪榆觉得自己实在小人之心。
“嘉嘉。”
“嗯？”他扭过头来看，又凑近了，朝着纪榆笑。
“我...”纪榆舔了下嘴唇，“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