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指淋漓，入目猩红。

此晴空如碧，骄阳愈烈。耳畔肃肃风啸、万民恸哭，有人奔走，有人伏地。抽噎，痛骂，尖叫，尽是嘈杂拨乱脑海。

“阿团……”

一声极轻的呼唤从细碎杂乱的吵闹中将人惊醒，此时阳冬才有了意识，仓皇抬头欲起身寻那声音来处，却叫怀中重物阻拦。他心下猛地一紧，浑身僵硬，缓慢低下头，视线穿过杂乱发丝与猩红模糊的眼帘，落到怀中同样鲜艳的红衣。怀中尚余温存，若暖玉渐凉。上乘蜀锦叫斑斑血渍所染，蜷曲如絮。那曾执笔倚剑的手今下已苍白无力，粘连墨发一齐绞进血里。

他听得自己喘息声声，心头也抽痛，似有苍鹰尖啸刺痛耳鼓。

“阿辰，你瞧……”

先生？

“陛下，你可知我如今在想什么？”

先生！

“我要天下人皆知我纪子青，要史书刻写我千秋长存！”

不，不，等等！

耳边尖啸愈发强烈，直入脑海，阳冬忍下疼痛竭力睁眼，目光顺着怀中人渐凉的躯体一寸寸看去，直到钉入那人胸口的箭镞映入眼帘。箭杆深深没入胸口，狭长伤口仍不断涌出鲜血，衣物血肉交缠，触目惊心。

霎时无数混乱的画面在眼前略过，生民恸哭一如厉鬼泣啸。有万千或冰冷或滚烫的手从四面八方袭来，攥住他四肢咽喉。话语被埋没，一只只手遮掩眉目，凄厉如挖眼拔舌，尖锐哭喊仍不绝于耳。

“阿团，家去。”地狱景象中，他听见一声悲戚的劝慰。

“先生！”阳冬猛然睁眼从床上惊坐起，急促喘息望向四周。锦被，残烛，觉时之枕席。记忆抽丝剥茧织就意识，被风吹过身上冷汗涔涔，才忆起这是微妙阁中房间。

他垂首掩面，不再言语，似尊玉雕像，更无关窗外一轮皎洁明月。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