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林府时，夜已深。
京城的坊市卯时才出，此刻长街正宵禁，走小路可以避开巡夜的更夫，也算给他们行了方便。
林奕梦正盯着显示屏出神，主线任务显示推进到30%，下方的“阻止兵部尚书谋反”任务已经完成，新的任务刚刚发放完毕。
这次有些变动，共分成两条——
上面那条写着：入宫帮助方兰作诗蒙混过关（双人）；下面那条则是：冬猎帮助方芝大放异彩（双人）。
林奕梦看了系统一眼，他自从回府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不知是剧本空间电流压差又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被尚书大人一句话点醒了——
“如果可以，我怎么舍得把兰儿送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自古臣女入宫无非也就两种，自愿和不愿，却没想过还有不愿的甘愿。
“方兰的性子收敛点就成，还算容易，但是方芝的骑射不可能一蹴而就。”林奕梦看着手下的宝剑，“他们的意思是我们总要出一个人挂帅的。”
他长吁短叹：“要是我当初拍古装戏的时候好好学习骑射就好了。”
“这具身体会武功。”林静初语气淡淡的，“要去也是我去，届时虽然同你离得远，但我还可以继续用系统的方式与你交谈。”
“而且边疆动乱的可能性非常小，不然兵部尚书也不会将一个半点拳脚不通的女儿送去那种地方。”
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系统不会让宿主受到伤害。”
林奕梦听这话倒也没错，它是系统，就算林静初的皮囊有什么危险，也同它一个电流数据无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好”他始终说不出口。
可能因为那张相似熟悉的脸，也可能他并非真的铁石心肠。
为什么会心疼一个NPC呢？真是疯了。
林奕梦最终还是单方面拒绝了这个话题。
林静初对自己生死什么的就更不在意。他将宝剑放回长匣里，轻声问道：“为什么皇帝这次突然主战不主合了。”
林奕梦脑子还在风花雪月，一时没转过弯来，呆呆地“啊”了一声。
“昨日方府的女护卫提到过，她们提到边疆这五年一共动荡了三次，鲁川十二郡议和割除其二，这不还剩下十块呢？”
不愧是系统，强闻博记。
林奕梦也确实把这事忘了，他看着前方木架上的行军图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这也是他们设的一个局？”
“国公和尚书一定还隐瞒了很多事，并没有对我们全盘托出。还有，如你所说，一个什么武功都不懂的女子就这么大喇喇地送去边疆，很难不让人怀疑边疆是不是真的起了动乱。当然，我这边还有一个问题......”
他语气严肃：“主战的思路是谁灌输给皇帝的？我不认为昏庸一世的人突然开明，概率太小了，必定有始作俑者。”
林静初平静地看着他：“你有人选了。”
他说的是肯定句。
“是。”林奕梦回答得斩钉截铁，继而吐出四个字——
“自导自演。”
*
兴全今日又告了假。
小太监喂皇上喝完参汤，见圣上面色倦怠，似乎精神不济，于是主动问道：“陛下可是身子不适？”
启光帝揉着额角：“今日商议主帅一事是有些乏累。”他看了小太监一眼，“方嫔在长乐宫？”
小太监低声回了句是。
“今日该去看她的。”他话是这么说，却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明日让内务府给长乐宫送去两份江南新进贡的绸缎，她和她姑母一人一匹，留着做春衣罢。”
启光帝把脸转向一旁：“你说，方嫔可会怪朕？”
“不敢，入了宫是恩典，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她岂有怪罪的道理。”小太监伸手替他揉着肩，“方嫔只会感恩戴德，感念您给她赏赐。”
“也罢，今日先歇息了，明日空了朕再去看她。”
*
系统又被他的宿主大人派去执行任务，这次的任务包括但不限于国公府同尚书府制定的具体计划以及边疆动荡之事。
两个问题都没有答案，但是也带来一条还算有用的信息：方兰是知道具体计划的，并且这个计划已经在顺利进行中。
“你觉得我们入宫找方兰，她能将计划说给我们听吗？”林奕梦蔫头耷脑。
林静初摇摇头，开口道：“若是我们可以知晓，那必然会直接告诉我们。”
话是如此，但......
林奕梦无声咆哮：丫的，计划顺利进行中，进行了多久啊喂！
他国公府和尚书府一言不合闹失踪，这些天阳谋阴谋，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
这两日，林奕梦闷在房中想来想去，到底去跟皇帝老子谋点什么福利才能顺理成章地帮助方兰，后宫他不能随意进出，就算有娴贵妃帮衬，也不算一件容易事。
他的系统则一直忙着在方府训练新人，把一个女子从外向包装成内向只需要闭紧嘴巴不说话，不作死就看不出来，但是把内向教成外向的，难啊！
更何况方芝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也不知道能把妹妹的骑射练到几成。
林奕梦见他每日电量耗尽一般的沉默寡言，不由得又想起段初来。
娱乐公司老板是不是带他这个新人也每天头疼得厉害，所以平日里话少得可怜。
小助理唯唯诺诺，只能提包递水整理通稿。这三年黑料缠身，他既是老板，也是他林奕梦的专属经纪人。每天比员工活得还累，却只有一日三餐按时吃这一个要求。
林奕梦喟叹：他的竹马天下最好，没有之一。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系统能几天将她教成百步穿杨、技压群芳的主帅将领，那从剧本出去之后说什么都得跟老板夸夸！
林奕梦美滋滋地想：剧本空间福利待遇这么好，多学点技能傍身，再拍古装戏岂不是游刃有余，也算是给段初长脸了。
*
三日后，他那便宜爹终于舍得回来了。
“今日陛下朝会结束便会召见诗会前三甲。”兵部侍郎看着侍女给两人换朝服，紧张地一边走一边搓手指，“见了圣上可别什么都说。”
他转到林奕梦身侧：“少说，多听，想到要什么赏赐了没，想不到就直接说不要，圣上自有决断，总不会出错。”
他又转到林静初身边：“你也不能乱说，拦着点你弟弟，不然我们林家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哎呀，爹，我知道啦！”林奕梦拖长声音眨巴着眼睛装乖，“金銮殿上我不会胡闹的。”
“但愿你是。”林大人瞪了他一眼，继续催促两个侍女，“抓紧点，一会儿朝会要迟了。”
“哎对了。”他好不容易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又转身回来，喝退两个侍女后轻声道：“别忘了国公爷嘱咐的事。”
大启的皇宫和林奕梦拍过的古装剧里也大差不差，只是场景要更加宏大豪华。
他试镜这个剧本的时候，段初没黑没夜地去了好多饭局，不知道陪了多少低声下气，才为他争取了个讨喜的男三号，也算收获了一批女友粉。
当时的第一场戏便是上朝，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林静初待车夫停下，却没急着起身，而是轻声问了句：“你可想好赏赐了？”
“嗯哼。”林奕梦将视线从车帘外面撤回来，得意地翘尾巴，臭屁地指了指自己道，“小爷我可是很聪明的，我想到一个超级有用的奖励，你且瞧好吧。”
林静初追问：“皇帝会同意？”
他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哦，我的意思是不会给林府带来祸患吧，毕竟作为系统我要首先保护好宿主安全，双花也还需要我们帮助。而且，非NPC人物角色不得死亡，如果你在剧本里遇到危险，可能回到现实世界也会有点麻烦。”
他这话各种找补，说得挺别扭。
林奕梦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安啦安啦，老皇帝会同意的。”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探着头在旁边人脸上巡视一圈，直看得人耳根发红，才贱兮兮地叫：“林静初！你在担心我！你脸红了！”
林静初：......
系统对暧昧过敏，容易电压超载，不建议尝试。
*
启光帝一连三日宿在长乐宫，甚至还拖了两日朝事，今日一见，果真气色大好，竟好似还年轻了几岁。
朝堂上最是不缺阿谀奉承的，一番天佑大启、双花大吉等好词不要命地往外送，听得尚书大人脸都绿了。
敢情这送进宫的不是你家女儿。
“可惜主帅人选已定，不然陛下可以将双花一同纳入后宫，享一双极乐。”
小太监暗暗将指甲刺入掌心，刚想说点什么，却听得师父兴全夹着嗓子半嘲半讽道：“哎呦，杂家就听不得这话。方家二小姐是去边关平乱，又不是去享受荣华富贵的。”他声音尖细，“还是说，在严大人心里，边疆国土还不如陛下的后宫纳妾重要？”
严大人才知说错了话，扑通一声跪下，还没等开口为自己辩解，被启光帝轻飘飘的衣袖一挥，两个侍卫上前将人拉出去，几瞬人头便落了地。
朝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这兴全的地位是越发水涨船高了，堂下众人心思转了几番，看来日后还是要好好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