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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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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近日沈晏乔的心情格外舒畅。老夫子缠绵病榻多日,如今已能倚着软枕在前院授课,此为一喜;时亭遥愿意指点她武艺,几日下来筋骨舒展步履轻盈,此为二喜;至于那第三喜,便是今晨十九送来的五百两银票。她将这些银两与书院众人分了,便陪着琴娘来平阳城采买冬衣。

寒风渐凛,有了这笔钱,正好给大伙添置新衣御寒。

琴娘素来深谙服饰之道,罗衫锦缎过眼便知优劣,沈晏乔自是放心将采办事宜全权托付。

她自己在城里闲逛,为防被绑匪认出,谨慎地换上了男装,活脱脱一个清俊书生模样。只是每次踏入平阳城,那桩惨事便浮上心头,怕是永生难忘。

偶然行至贺嘉粮铺前,恨不能将那些歹人揪出来痛打一顿,究竟是何等深仇大恨,要对老弱妇孺下此毒手?

但此刻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她稳住自己的情绪,转身进了间当铺。

这正是当初时亭遥典当剑穗玉坠的铺子。

“赎剑穗玉坠。”她轻叩柜台。

掌柜从柜台后面探出头:“当票呢?”

沈晏乔一怔。她从未典当过物件,哪知还需凭票取物?

“非要有票不可?”她身子前倾,指尖在柜台上轻轻蜷起。

老板眉头微蹙,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愣头愣脑的年轻人,“小郎君若爱玉饰…”,手指点向长街尽头,“往东第五间铺面,那家玉器行铺子里都是精品。”沈晏乔会意,拱手道:“多谢掌柜指点。”

循着指引,她果然寻到一家气派的玉器行。她被琳琅满目的玉器晃花了眼,稀奇的瞧着,忽听身后传来迟疑的呼唤:“沈...风禾?”

回头正对上贺聿探究的目光。

见她这身打扮出现在这里,贺聿疑惑道:“你也来挑玉器?”

“贺公子倒是清闲。”沈晏乔上下扫了他两眼,没好气道。

贺聿忽然凑近半步,压低声音说:“上回给你的银钱可还够用?这些物件可不便宜。”

“不劳费心。”她转身就要走。

贺聿却不依不饶,“我贺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你何必…”

话未说完,沈晏乔已抓起柜台一枚翡翠玉坠:“结账。”

伙计手脚麻利地取出锦囊,一边小心翼翼地包裹玉簪,一边热络地说道:“客官真是慧眼如炬,这支簪子可是正经西域老坑种的羊脂玉。”

“不如让贺某送你?”折扇横空拦住去路,“就当赔罪。”

“不必了。”她绕开折扇,出了门。

“你哪来这么多银钱?”贺聿紧追不舍。

“与你何干?”沈晏乔觉得他很烦,她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说。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委屈的追问,贺聿对她这般态度很是伤心。

沈晏乔闻言,倏地转头看他,眸色如霜,“可惜这世上的事,从来不是你以为怎样便怎样。来日刀剑相向时,也不枉这一场相识。”

贺聿怔立原地,望着那抹青色背影消失在街角,喉结滚动两下,终是没有追上去。

*

沈晏乔扶着绸缎庄的门框怔住了。店内堆积如山的锦缎包裹,琴娘正蹲在毛毯上裹包袱,一见她便眉眼一弯,一把将她拽进店里,“快瞧瞧我给你挑的狐裘披风。”

“年前总得给大家添些新裳。”琴娘抖开一件月白狐毛斗篷,“只是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花色,便各样都置了些。”

沈晏乔望着琴娘爱不释手地摩挲衣料,暗自摇头。给琴娘那百两银子,怕是要尽数化作这满室绫罗。

可真轮到自己挑时,她反倒挑得更起兴。指尖拂过一架架流光溢彩的衣料,瞥见鹅黄缠枝纹的织锦,乐安素日最爱这种嫩色。又见那件雪狐大氅,银白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想必兄长定会喜欢。

沈晏乔正欲转身,忽被一袭玄色氅衣攫住目光,这件也不错,时亭遥穿了或许合身。

她全都要了。

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亲自指挥伙计将衣物装上马车,满面春风地送走了今天的大贵客。

满载衣服的马车缓缓停驻在书院门前,车辕发出吱呀的轻响。

言朔听到动静后,便跑到院门口,望着那塞得满满当当的车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这是把绸缎庄都搬来了。”

宋衿踮起脚尖,纤指轻挑车帘,瞧着那些绫罗绸缎,果然再沉稳的人,也难逃富贵时的挥霍之欲。连风禾这般持重之人尚且如此,倒显得她当初散尽盘缠的行径,也不算太过荒唐。

琴娘与言朔忙着分派衣物,书院里的孩童们围作一团,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欢喜。

沈晏乔捧着为兄长新买的衣衫,穿过喧闹的人群,向兄长居所走去。她此去既要送衣,更要探望那位养伤的贵客。

*

沈宥清房中,元澈已经在这个破地方待了数日,虽然外伤渐愈,但心中的郁结却愈发深重。他斜倚在床榻上,目光阴郁地盯着正在配药的沈宥青。

药粉洒落触碰到伤口,元澈疼得猛然一颤,牙关紧咬。

沈宥清修长的手指顿了顿,却并未抬头,只是继续用竹片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他的动作精准得近乎苛刻,每个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却始终面无表情。

“别乱动。”沈宥清的声音冷冽。他熟练地缠上新的绷带,很快将伤口包扎得妥帖平整。元澈盯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冷笑一声:“沈大夫对病患都是这般态度?”

沈宥清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兄长?”沈晏乔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

沈宥清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进来。”

门扉轻启,沈晏乔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走进来,“这是琴娘和我特意为您挑的,您试试合不合身。”她将衣物小心放在桌案上。

沈宥清快步迎上前,眼中浮现出罕见的温柔,“让你费心了。”

“元公子伤势如何了?”沈晏乔望向床榻,关切地问道。她自然不在意元澈死活,只是他的安危还关系着案子的进展。

沈宥清转身时,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恢复尚可,再静养月余便能痊愈。”

元澈瞳孔微震。方才那人说话时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平日对他冷言冷语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沈晏乔走后,屋内霎时安静下来。沈宥清面上那抹几不可察的柔和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峻神色。

斜倚在窗边的元澈见状不由冷笑,“装模作样。”

他最是厌恶这般虚伪做派,就像他那个道貌岸然的兄长,满肚子算计偏要装得光风霁月。眼前这位倒是不屑伪装,却端着副拒人千里的清高架子。

沈宥清连眼皮都未抬,恍若未闻。

元澈倒也习以为常,只是见他仍盯着那件衣裳出神,难得收起讥诮,蹙眉问道:“你与令妹......当真相熟?瞧着倒比陌生人还生分。”

“不劳元公子费心。”

元澈翻了个白眼,暗骂自己多事。转念想到这人好歹主动打了地铺将床榻让与他,便也按下火气,只当是日行一善不与计较。

时亭遥正在床上打坐调息,缓解练武后的疲惫。他早已听到踟蹰轻巧的脚步声在门外徘徊,故意不做声,想看看这丫头到底要在门外转悠多久。

沈晏乔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指尖在门板上轻轻划过。她怀里揣着的东西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她胡乱脑补着,这样贸然送东西会不会太唐突,他会不会觉得我别有用心?

正当她转身要走时,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沈晏乔猛地转身,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倒。她慌乱地扶住廊柱,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中、中午好。”

时亭遥倚在门框上,他嘴角抽了抽,“你在我门口转悠半天,就为了说这个?”

“已是午时了,其实是有个剑招想请教你,但又怕饶你休息。”沈晏乔很是不擅长撒谎,她的神情很不自然。

时亭遥一脸无所谓,“无妨,要问什么。”

两人来到后院,沈晏乔握住剑柄,抬起胳膊,剑指前方,“你说刺剑如流星,这腕部抖劲当发于何处?”

时亭遥绕到她身后,带着淡淡松木香的气息突然笼罩过来。他双臂从她背后穿过,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沈晏乔的手猛地一颤,木剑差点脱手。

“练剑的基本功是练准头,练力道,练控制。”时亭遥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摆正她的姿势。

他接着说:“后两者都不好练了,只能练一下准头...”他呼吸的热气有些喷洒在她脸颊上,痒痒的。

他的声音一直都很好听,带着一点点吊儿郎当的散漫,嗓音低低缠上来,撩拨得人耳尖发麻发烫。

沈晏乔忽觉这般姿势实在难以专心习武,还未等他说完,她突然从他的虚怀中弹了出去。

沈晏乔撑着平静的脸色,道:“教我武功,我该答谢你才是,谢礼忘记给你了。”

“什么谢礼?”时亭遥眉梢微挑,好似饶有兴趣。

“你等着。”说罢,沈晏乔蹑手蹑脚地进了老夫子的屋子,须臾,偷偷摸摸地抱了几本书出来。

时亭遥看着石桌上泛黄的几本兵法古籍,边角都已磨损,最上面那本的封皮甚至用麻线重新缝过。他瞥了眼老夫子的屋子,“你常这么‘借’书?”

沈晏乔不置可否,又压低声音道,“不过这里有的都是孤本了,我担心老夫子会舍不得,你得抓紧看,趁老先生还未发现,我们再偷偷还回去。”

时亭遥看着少女认真的神情,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他其实不爱读书,但此刻却觉得这些发黄的纸页莫名顺眼起来。

时亭遥和沈晏乔并肩走在回廊下,怀中各自抱着几本书。暮色渐沉,檐角的风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

时亭遥推开门,沈晏乔跟着进去将书放在桌上。她犹豫了片刻,终于从衣袖内取出一个锦囊,轻轻放在书本旁。

“上次......”她声音有些发紧,“上次让你当了剑穗上的玉坠。这次在城里看到这个,当是偿还你了。”

锦囊口微微敞开,露出一角温润的碧玉。言罢便匆匆转身出了屋。

不知怎的,明明只是还个物件,沈晏乔却莫名感到一阵不自在。这没来由的羞赧究竟从何而起,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时亭遥站在渐暗的房间里,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摩挲着那块还带着体温的玉石,垂眸凝视片刻,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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