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这话刚出口,高米儿就想捂住自己的嘴巴,耳朵红了一圈儿。
她抬起头,紧张的看着康安眉,唯恐刚才说的话太过唐突,却只见女师傅的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康安眉拍了拍高米儿的肩膀,鼓励道:“好孩子,你的未来大有可能。”
说完她就转身走到一旁,去青果那边了。
被这样激励一下,高米儿高兴的快要飘起来了,昨夜的事情被她抛之脑后,全心全意的继续工作起来。
……
“你可知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崔乐端坐在太师椅上,斜眼看着正在端茶倒水的崔福。
崔福恭恭敬敬得往茶碗里注入茶水,恭敬奉上,小声说:“主厨选拔在即,奴才一定竭尽全力,不忘您和师父的指点。”
“呵,你以为我今天来是要特地指点你来了?”崔乐师傅挑了挑眉毛,崔福以为自己说对了,打蛇随棍上的奉承起来。
“奴才一直没忘您的指点,还记得在家时——哎呦!”
崔乐师傅冷不丁抬腿就是一脚,猛得将跪着的崔福踹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我崔家在御膳房多年,从未有过你这样丢人现眼的东西。”
私下里崔乐师傅不装着慈眉善目,他疾言厉色,呵斥道。
“我今日看了一圈。整个屋里就属你厨艺不行,刀工稀烂,没想到现在还敢喝酒误事旷工!我们崔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崔福被趴伏在地上,眼神中闪过浓浓的恨意,他忽得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您有所不知,这背后都另有隐情啊,我并没有喝酒误事!是他们要排除异己,这才栽赃陷害到我身上了。”
他涕泪横流,装出一番可怜样来。
“排除异己?你给我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福磕了个头,接着将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高米儿不仅平日处处欺负我,还经常说我们崔家的坏话,说我们浪得虚名都是一群没有根的太监,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御厨世家。”
他一边说,一边挑起眼皮偷看崔乐师傅的脸,满意的看到他的脸越来越黑,心里更是窃喜,越说越起劲。
“还说了什么,祖辈传承不如自己有本事之类的话,笑话咱们崔家出来的厨子,比不过康安眉这个没有家族传承的女子。”
当年康安眉比崔乐早一步晋升为大师傅,这是崔乐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
在这里被崔福挑拨出来,崔乐更是气得脸如锅底一般。
抬起脚又踹了崔福一脚。
崔福又被踢倒在地上,小声呻吟。
“您这又踢我一下是为啥啊?”
“你个废物,连这么个没有根基的小丫头都对付不了,我踢你还有错么?”
崔乐吹胡子瞪眼骂道。
“您踢的对,踢得对,是小辈无能。”崔福赶紧左右开弓,雷声大雨点小的在脸上扇了几下,又谄媚的笑:“奴才愚钝,您说怎么办才好,都听您的?”
“回去问问你师父,他知道该怎么不动声色的处理好。”
崔乐阴涔涔一笑。
“是,奴才知道了。”
崔乐一甩袖子,转身走出房间,当阳光重新照射在他那张面皮上时,他又变回了那副慈眉善目的好脾气模样。
……
“味觉极灵敏,要不要到我的厨房来。”
话语在嘴巴里又重复了几遍,连带着那份听到时的喜悦也被重新咀嚼了一遍。
高米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兴奋的睡不着觉。
觉得梦想的大门对她徐徐展开,这么多年的勤学苦练都没有白费,传说中的厨神居然亲自指点她还夸奖了她。
这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
高米儿踹开被子,将双腿晾在空气中,让微冷的秋夜空气给她物理降温,让她冷静下来。
身边青果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已经陷入的甜蜜的梦想。
如果能够去找丑奴就好了,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笑盈盈的听着。
想到这里,高米儿心中又往下沉了一下。
被崔福抓到了之后,她怕是以后不好半夜去找丑奴了。
这次是机缘巧合,如果下次崔福直接向侍卫告发,抓自己一个现行,就彻底完了。
至少在选拔之前,都不能去了。
唉——
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大饼,实在是睡不着。
干脆翻身下床,去门口吹吹风也好。
推开门,微风轻轻吹拂这她的额头,发丝被拂乱,痒丝丝的。
月光清清凉凉的铺在大地上,照的亮堂堂。
高米儿蹲在地上,捡了块石子在地上写字。
先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再写这几日学的字,从头到尾的温习了一遍。
写到“蒸”这个字的时候,陷入了难题,到底有没有中间的那一个横线,高米儿抱着自己的膝盖冥思苦想,又找不到人问。
一气之下顺手把石子丢到一边,用脚将字迹全都抹掉了。
眼角余光突然瞟到廊下放着的一只不起眼藤条筐,明明白天没看到过这个东西。凑近一看,又觉得莫名的眼熟。
高米儿皱着眉头回想,从记忆力挖掘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
好像,是在启辰宫里。
丑奴用这只藤条匡装他们两个人笔墨和抄写用的纸。
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她快步上前,将藤筐打开,里面装着满满的落叶。
将手伸进干燥的落叶里,很快就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一个结结实实的纸包,高米儿惊喜的将纸包取了出来,这纸包拿在手里的感觉沉甸甸的,手感出奇的熟悉。
剥除掉外面包裹的纸,一把崭新的菜刀出现在了眼前。
“我的个开水白菜海棠果啊!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高米儿看着手中的这把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刀柄是结实的桃木与刀身连接得严丝合缝。
刀面反射着月亮清清冷冷的光芒,拿起一张纸放到刀刃上,轻轻一吹气就完整的分成两半,锋利得令人赞叹。
除去这把刀之外,还有一封信。
折成了精致的千纸鹤,高米儿小心翼翼的拆开,一只可爱的小狗跃然纸上。
两只黑眼睛圆溜溜,身上几块黑色图案,正蹲着摇尾巴。寥寥几笔却神态生动活泼。让人看了会心一笑,除去这张最大的画之后,角落里还有几张较小的画。
两个小人立在一棵树下,脸上笑嘻嘻的。分别拿着笔和一本书,书上小小的写了三个字——三字经。
手指轻轻抚摸这两个小人,高米儿微微一笑,这画的,不就是她和丑奴么。
心头原本的惆怅担忧一并消失不见,转而成为了奋进的动力。她要在这次选拔之中胜利,成为主厨之后自己就有些资本和张嬷嬷商议。
自己刚刚帮她熬药,这么大的一个忙。
让她帮自己打打掩护应该不成问题。
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期盼,将藤编筐好好放在自己床头,高米儿陷入了甜美的梦想。
……
庭院内十个临时搭起的灶台一字排开,宫女太监有条不紊的为今天的选拔做准备。
今天的选拔一共有十个人参加,除了同厨房的青果和崔福,还有别的厨房派出的帮厨,但最后只会有一个人通过选拔,取得成为主厨的机会。
能够鲤鱼跃龙门,多年的辛劳苦练就在此一举了。
所有参赛者都有些紧张得站在原地,青果的脸色有些发白,高米儿鼓励得对她挤了挤眼睛,青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高米儿站在最旁边的位置,青果站在她的右手位,可出人意料的崔福居然没有出现在原计划的位置,而那个地方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瘦高如麻杆太监。
高米儿只隐约记得拿太监也姓崔,脸上带了点小麻子,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了。
或许因为崔福喝酒误事被取消了资格,所以让别人顶上来了。
高米儿没有多想,精心凝神位接下来的测试做好思想准备。
伴随着清脆的锣鼓声,第一场比赛开始了。
第一场,测试对火候的把控能力。
考题是蒸鸡蛋羹,特殊要求只能用一根长五尺宽五寸的硬柴。
这是基本功。
鸡蛋羹是极为考验火候的一道菜,更不用说还只能用一根硬柴。
稻草火焰均匀,而硬柴燃烧的火则急,通常是需要炖煮带骨头的肉的时候才需要用硬柴将火烧旺,烧得时间长久。
只用一根柴,就要考验厨师对火候的控制与观测能力。
而设置鸡蛋糕这一道菜更是有讲究。
鸡蛋与温水,热水,冷水,如何搭配,配比如何会形成不同的效果。
而蒸煮的时间更是要靠时间和经验把控,随着火候时刻调整。
否则蒸得碗边鸡蛋都老了,内里还是蛋液。
更加重要的是,这是一道平民菜式,不是世家传承的方法繁琐的大菜。
在这一道菜面前,所有厨师,无论出身,都要凭借自己多年勤学苦练的手感与经验,拿出真本领,才能做好。
咔嚓——
高米儿熟练的将鸡蛋在碗边磕开,鸡蛋液划入碗中,又迅速在她熟练的搅拌中变成金灿灿的蛋液。
她操作的行云流水,毫不迟疑。和场上其他犹豫不决还在思考的选手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引起了围观人们的注意。
“那个宫女真是好大的胆子,直接就开始了。”
“手上有真功夫,自然不用瞻前顾后。”丑奴淡淡一笑,从容道。
周围人看了看这个大放厥词的小太监,只觉得他长的面生,想问他是哪个宫里的,却又被高米儿接下来的行为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