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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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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煜桁昨天还在梦寐以求的事今天早上就实现了——季忆一大早邀请他一起去送季续上学。

他和季忆并肩站在校门口,等着老师来接季续。

但是季续粘在季忆身上让他很不爽。他几次要让季忆把孩子给他,季忆都拒绝,季续也不肯。

就这黏糊程度,以后他和季忆能有二人世界?

他越想越气,脑袋里已经幻想过几十种办法把孩子从季忆身上扒拉下来,但当着季忆的面又不敢真动手,只好忍着。

所以当老师快步走过来的时候,他比季忆都积极,贴心地给季续整理衣服拎书包,还没等老师打招呼就把书包递了过去。

老师昨天就见过杨煜桁,没有多想,打过招呼就牵着季续走进学校。

等孩子的背影不见,季忆才终于赏给旁人一个眼神:“走吧。”

杨煜桁嗯了声,现在心情无比轻松。

没有其他人在旁边,季忆就全是他的。

杨煜桁找到导航,他们现在要去青藤疗养院见已经被遗忘很久的季昀峰。

季忆很久没去疗养院了,别说去,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他没主动过联系过疗养院,疗养院也没主动联系过他。

这么大几个月了,季昀峰住在疗养院的花费是一分都没催过。

——

他们很快就到疗养院的门外。

上次和杨煜桁一起出现在这里,季忆还哭过,那一滴泪落在左手虎口上时微热的感觉至今也能回忆起来。只不过当时怎么都没想到,他和杨煜桁会纠葛这么久。

如今再来,真就物是人非,但事未休。

季忆下车,杨煜桁坐在车里没动——他真没打算和季忆一起上楼。他知道季昀峰极恨他,也知道季忆觉得他在季家人面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所以他今天就只做司机。

季忆走了两步,见人没跟上来,回头蹙眉催促:“快点。”

杨煜桁愣了下,直觉告诉他,如果和季昀峰面对面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他实在不想错过站在季忆身边的机会。更何况是和季忆一起面对季家曾经最举足轻重的话事人之一。

有一种错觉,季忆在季家和他之间,选择了他。

想到这,杨煜桁突然就来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很难不兴奋,不激动,不趾高气昂。

季忆走在他前面,并不知道后面的人有多得意,嘴角压都压不住。

进了疗养院,里头大部分都还是熟面孔,看见季忆一边露出吃惊的表情一边和他打招呼。

季忆到病房时,季昀峰并不在。温暖泛黄的阳光从外头射进来,正好打在季昀峰的病床上,给床铺也添了一色温馨。床铺干净整洁,看上去像很久没人睡过的样子,但床头的书和手表又在告诉他们,季昀峰确实还住在这。

他搬来一张椅子坐下,将季昀峰床头的书拾起翻了几页。这是一本关于商战的小说,季忆以前也看过,不过没那耐心看完。倒是他小叔,已经看到最后一章。

“不打电话吗?”杨煜桁有点失望,他等不及地想和季昀峰较量个高下。

“不用。”季忆头也没抬。其实想也知道,外面那些人理应已经通知季昀峰了。

从他们不催住院费开始,就等于默认季昀峰有钱。

他说完没一会儿,门口就出现一道笔直挺拔的人影。

季昀峰穿着一身白色丝绸制的外衫,看似单调但又有暗暗的云纹,典雅有韵味。黑色直筒中式休闲裤则与上衣搭配得得体,衬得这人闲逸自然,书卷气浓重。

他走进来,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侄子,唇角微勾,显然已经知道他的来意。随后又斜睨了眼站在一旁的杨煜桁,脸上笑意顿失。

季昀峰转身从床尾绕过,走到病床的另一侧慢悠悠地坐在床边,又恢复了一惯的温和。他把枕头放在身后,脚一抬,身体一挪人就靠在床头。

季忆把书递给他。

季昀峰瞧了一眼书又瞧了一眼侄子,缓缓地接过。他面带笑意,语气温柔:“第一次,你来看我,什么东西都没带。”

季忆望着小叔浅浅一笑,这一笑里藏得东西太多:“小叔应该不缺什么。”

季昀峰嗯了一声,“的确不缺。”他像是应了季忆话里的话,但又什么都没说。

季忆咬牙,他知道季昀峰想让他亲自捅破这层窗户纸,想让自己痛不欲生地,疯狂与他对峙,甚至歇斯底里地喊出恨他恨季家的那些话。

这七年,他攀附在悬崖上,一只手攥紧藤蔓一只脚踏进深渊。半死不活之下,唯二让他苦苦支撑像一个人活着的只有“生病”的小叔和季家的“债务”。他以为自己在赎罪,在弥补,在求救,在叩首……到头来,他抓住的藤是想套住他脖子勒死他的蛇,他活命的药是桂馥兰香见血封喉的毒。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季昀峰可以如此心安理得演戏七年,骗他七年,堂而皇之地让自己成为他的笑柄,他的棋子,他的奴隶,成为他随叫随到,随时可以踢开的一条狗!

季忆目光凛冽,恨意痛苦都涌上心头,他盯着季昀峰很久,想刺透他的伪装看看他这副精致皮囊下到底包裹着怎样令人胆寒的白骨。

可任凭季忆把人瞪出窟窿来,季昀峰还是不动声色地靠在那儿翻书,完全没把季忆的无声质问放在眼里。

杨煜桁看着身边人越来越红的眼,眼底掠过计较。他正想说话,就听到季忆忽地轻笑一声,又冷又恨也狠。

季昀峰再如何故作冷静无情,此时也忍不住对上侄子冰冷又平静的眼底。

就连杨煜桁这个“局外人”,都被这一声阴鹜的笑惊得打量起来。

季忆往椅子上靠着,嘴角勾起讥讽,似笑非笑地瞧着他的小叔:“Andrew·Jin,合作吗?”

季昀峰和杨煜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直接地摊牌。气氛才上来,情绪才上头,就突然被泼了冷水,火烧不起来但底下闷着烟,逼得人无法呼吸。他一脸的淡然和无所谓,就好像方才不解的,孤独的,失望的,痛苦的,憎恨的人从来不是他,只是被曾经将死的灵魂短暂地附身几秒。

季昀峰很快就收敛惊愕的情绪,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他瞥着手上的书,诧异地笑道:“你比我想得要强大,情绪很稳定,就是不知道你是真的还是装的。”

季忆挑眉:“其实在岑煊被绑到境外灭口的那天起,你我就已经心知肚明会有这么一天,这么久的心理建设不可能白做。只是我愚钝啊,我想不明白,聪明如你,隐藏将近八年,加上算计季家的时间总共十来年,这么得意的杰作,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败在岑煊手上。”

季昀峰尚双手合上书就像虔诚的教徒开始他的祈祷。他低眉敛笑,没有露出一点真实情绪:“不是我。”

这么蠢的事情当然不是他做的。

不然只凭杨煜桁的一张纸,怎么可能让他亲侄子把剑落在他的头上。

季忆眯眼,对季昀峰的表情变化不落一瞬。但他观察得再细致也不敢确定季昀峰说的是真是假,毕竟这位可是在他面前演了八年,甚至更久。

他演技精湛呢!

可事情已经摆到明面上,当初是不是他对岑煊下的手对他们叔侄以后的对立没有半点影响,季昀峰没有必要说这个谎。所以如果不是季昀峰下死手,那是谁?

季忆突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在周若和赵春的订婚宴上,他遇到过周晨彤。当时周晨彤在打电话,他和简飞都听到周晨彤说,“你怎么让他过来了”——结合周晨彤之前来这疗养院的行踪,以及她和季昀峰的瓜葛,还真是轻而易举就能想到的答案。

季忆想明白了,不免一笑。

他果然还是太年轻。

当初怎么都不会把周晨彤嘴里的那个“他”算到季昀峰的头上。

季忆屏住怒意,表面依旧一派平静甚至带着笑意:“那我应该感谢她,如果不是她,我大概现在还在给你包饺子呢。 ”

不知道被触到了哪根神经,季昀峰突然变了脸。他冷声给杨煜桁下逐客令:“你出去。”

杨煜桁不肯动,他板着脸坚定地站在季忆身边,比保镖还要尽职。季忆给他使了眼色,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等杨煜桁把门关上,季昀峰才慢吞吞地开口:“你现在一定很恨小叔,所以才带着他来示威,来恶心我。”

“他”指的是杨煜桁。

季忆闻言,扬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季昀峰继续道:“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把你放在他们眼皮底下,让你过得痛苦,你才不会有生命危险。”

“季家的仇得报,可当时季家连周姚杨三家任何一家的手指头都碰不得。我只能选择先和周家合作,周家是三家最弱的,我想从内部瓦解周家。”

季忆偏了偏脑袋,目光沉沉地看着季昀峰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更准确地说,这是一份名单,至少在第一页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和项目名称。毫无疑问有Andrew·Jin的大名,杨煜桁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可我进去后才发现,周姚杨三家是完完全全地绑在一起,无论哪一家死另外两家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他说着把文件递给季忆,“杨煜桁,姚韶岚都在这名单上,他们的名字出现得最频繁。”

这意思就是,他们两个人和周家的合作最多。

“你要相信他?”

“他”指的还是杨煜桁。

季昀峰把三页纸的文件递在季忆的眼前,他紧紧盯着季忆,迫切地希望季忆能听进他的解释。可季忆只瞄了一眼透明文件袋下的第一页,然后冷笑着将目光转移到他小叔的脸上,无论是眼神还是笑意都充满着讥诮和恨意。

“你觉得,把这东西拿出来,我就会相信你狗屁不通的解释吗?”

“季家怎么死的,你季昀峰不知道?”

“周家怎么做大的,你季昀峰不知道?”

“周晨彤为什么能在时初活到今天,你季昀峰不知道!?”季忆声音越说越大,之前的怒是憋着不是没有,他装作无所谓不过就是不想先破功让人看出他的底。但他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季昀峰还想让他相信所谓的“忍辱负重”“无奈”论,简直把他当傻子。

季昀峰看他发火,听他控诉暗示自己是害死季家的幕后黑手。他先是不吭一声,不可置信,然后眉心紧蹙一脸的受伤。他从床上下来,走到另一边放衣服的柜子前,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丢在季忆面前,“你看清楚!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杨煜桁当初接近你就是为了季家的钱!”

照片很模糊,但依旧能看清照片里的两个人。

一个是现在站在门外的杨煜桁,另一个他没打过交道,但知道那是周荣凡的儿子周继昊。看他们的衣着行头还是青涩模样。

他们站在某处院子的角落里,温和的阳光穿过旁边的树枝,碎片般地落在他们的发丝,肩头和侧脸。杨瑜桁抱着周继昊,侧着头像在亲吻那人的侧脸又像在情人的耳边低低絮语。周继昊搂着他的腰,笑容灿烂,整个人都像被蜜罐泡过,眼里的爱意都溢出来了。

这张照片季忆从来没看到过。

季忆如刀锋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张泛黄的照片。他的心在慌,肉在跳,喉咙被无形的手掐得透不过气,照片上杨煜桁的高中校服晃眼得厉害,那件衣服像从照片里飘了出来想捂死他。

他攥紧拳头,无声地僵硬着转过头去不再去看。他将所有的猜想和痛苦都努力地压下去,埋在地下,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然后,他起身冷笑:“季昀峰,你何必旧事重提,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把季家的死归咎在杨煜桁身上?老调重弹,我都听腻了。”

季昀峰见他完全不听,也不问,气得冒火:“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是……”

“他是谁重要吗?他是谁都改变不了你躺在疗养院的床上,操盘当初季家所剩的资金成为纵横淮城的Andrew·Jin!而我像个傻子一样,每天起早贪黑,吃不饱穿不暖穷到没地方住,还只想着乞讨也要给你付医疗费!”

“这么多年,我以为是我引狼入室,我以为是季子为偷梁换柱,我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季家的继承人会联合外人窃取季家的财产!你很开心吗?你很得意吧,你得到了季家的所有吗?我的爷爷你的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你是不是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季昀峰听到他说这话,怒火暴涨:“你闭嘴!”

“你他妈才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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