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和周若离婚的消息很快就在淮城商界传开,引起轩然大波。
一般来说,这种大户人家的商业联姻哪怕感情不合甚至出什么丑事也会维持漂亮的表象。像周赵两家这么快离婚还如此爽快公布的鲜少见。当然大张旗鼓公布这件事的周家,虽然没在声明中说明缘由,但言语之间充满底气,加之赵家最近传出的内斗消息,大家都能猜出其中一二。
不过即便周家把责任撇清,两家突然“闹翻”还是让周家的时初集团的股价有了大波动。
就在周家股市一路划水的第二天傍晚,崔学八卦分享了周家又要和杨家联姻的消息,并鄙视周家用婚姻绑定关系获得利益的做法。
季忆从小崔那儿得知是一个自媒体公众号先放的消息,随后这消息就像在水中被炸开了似得,迅速荡起波澜。
周家的股市这两天仿若玩了一次跳楼机——上上下下,好不刺激。
季忆这两天心情明显得烦躁沉闷。他本想等到CUBE的货物到仓库再向赵家发难,可现在他觉得要先给CUBE拉个垫背的,或者让赵家先适应一下囚的滋味。
他找到黄亚马来西亚的一个客户,将黄亚用不符合国际标准的R膏生产阻的情况悉数告知。他也很明确地告诉他们,收到品控有问题产品的客户不止他们一家,如果客户集体向黄亚索赔,黄亚会在一瞬间倾倒。
不意外的,这件事很快就被赵家知道。但季忆已经无所谓赵家的态度,既然自己的阴谋已经被洞悉,他倒也无所谓玩一场阳谋。
赵启旺亲自找上门,季忆借口开会喝了一个小时的咖啡才让小崔把人带到办公室。
老人家刚出院还拄着拐杖,看到季忆的一瞬脸上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但可能因为他大半个世纪都在算计,以致于季忆觉得他的皱纹里好像都藏着尖酸刻薄。
季忆起身假意要迎一下,赵启旺颤颤巍巍的抬手边笑边阻止道:“哎呀,别客气了。”
说真的,季忆也懒得客气,笑道:“晚辈见到长辈客气是应当的。”
“诶,什么长辈晚辈,”赵启旺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其实,你也就是年纪比我小个几十而已,要真的说在做生意做资本上,谁是前辈谁是晚辈还真不好说……”
赵启旺话音一落正好对上季忆的目光,年轻人的眼里没有一丝慌乱反而还有几分嘲讽。
季忆推开椅子坐下:“赵董这话严重了,我三十都不到,就算我打出娘胎就会操控资本做生意,那我也不过才二十六年的道行,哪里比得上赵董半个世纪的手段。”他说着嗤笑一声,又明目张胆地不给脸:“当然,毕竟是上个世纪的手段,还是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
赵启旺皱纹一颤。他说那句话就是想让季忆在他面前谦虚下,然后顺着杆子以长辈的身份压压他的气焰,没想到年轻人张口就戳他肺管子。
赵启旺心底气着呢,但自以为在这生意场上这么多年怎么也算个人物,还能轻易给一个年轻人占了上风,于是又道:“季总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赵家和季家比,只能算晚辈。”老滑头顿了下,又继续道,“所以你看,和我孙子比起来,季总你优秀太多了。”
季忆闻言笑出声:“我都听不出赵董是在夸季家还是在讽刺,季家要真这么优秀还会死在那三家手里?”
三家指的当然就是周家,姚家和杨家。
赵启旺喉咙像被塞了棉花,难受的紧。他往身后的助理看了眼,道:“我药呢?”
季忆嘴角往上一扬,知道这老头又想用“老人家“病人”的身份对他“道德制裁”了。他眉心一紧,故意道,“赵董这是刚出院?病还没好吗?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怎么不在家里休息,赵家也不是没人啊,我没记错的话赵春有个父亲还有个伯伯吧。”
赵启旺这药还没拿到手,已经被气得支气管炎要犯了。他微颤的五指动了动,终于还是把手缩了回去:“拜季总所赐,最近赵家太忙,我这个又老又病的糟老头只好也回到工作岗位。”
季忆哦了声,心说总算进入正题:“那赵董这次来是想让我高抬贵手吗?可是黄亚产品不合格的消息已经传出去,覆水难收啊赵董。”
“季总过谦。我们用次品R膏生产产品不就是为了填得CUBE买走的那一批货?只要季总肯出手帮忙,黄亚就能度过这次难关。”
季忆盯着老头无声扬着嘴角,赵启旺的想法很简单——用CUBE的两批货去填客户手上次品的坑,再额外做出一些补偿,然后找替罪羔羊推出去,那些老客户为了货源稳定或是看在以前合作愉快的份上也就这么过去了。
想得倒挺美。
季忆始终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他向来不会在人前做坏人:“赵董既然开口,我不会拒绝,但绝对不会是原来的价钱。”
“黄亚可以出双倍价格。”
赵启旺说这话时眼里放着光,季忆不喜欢他这种精神抖擞的样子。敌人精神越好,就说明你还不够狠。
他边想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赵董这出价是在打发叫花子?”他说目光移至桌上某一份文件,摆出一副没有半点兴趣的模样,“这点钱赵董不如去之前那些小厂问问?他们不向来都愿意低价把货卖给你们?”
赵启旺嘴角一抽,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想发火又不敢动——他也不是没有去找那些小厂,但是十几家厂没有一家有存货,哪怕出双倍价也没有。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CUBE不仅和黄亚下了订单,之前被黄亚压着的那些厂家的库存都走CUBE以市场价买走了。
现在R膏不符合海外市场标准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公司每天都能接到记者的电话,也有客户发邮件质询。
这件事过不了多久就会暴雷,黄亚必须在短时间内提前补发合格产品回收劣质电阻,才能有足够的理由和底气对这件事做出有利于黄亚的声明。
赵启旺深吸一口气:“你要多少?”
季忆笑笑,不客气地把伸出一个巴掌。
赵启旺即刻跳起来,没了半点有病在身的模样。他着实被季忆这无赖的叫价给惊到了:“今天就算是你爷爷在这,他也不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那你去跟我爷爷谈。”季忆一点脸都不想给他。
赵启旺更气了,就算现在赵家处在水深火热间,但也没几个后辈敢这么和他说话的。
他这边气得要死,可对面的年轻人却仍是风轻云淡。
思虑一秒,赵启旺怒目圆瞪却强忍大火,若有所思地盯了季忆两秒又慢慢坐下:“季家人就是太狠太聪明才树大招风败了阵地。”
季忆瞬间收敛笑意:“季家人是太蠢太自以为是才引狼入室招杀身之祸。”
当年爷爷就是太重道义太讲究人情才会养出这么多白眼狼要了季家的命。
赵启旺是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季家小少爷会如此不守商场的“规矩”,心境竟比他们这些老骨头还要“超然”。
“季总,你公司才开始,需要人帮衬的时候多着,不要把路走死了。”赵启旺仍是不甘。
季忆转动椅子侧望窗外。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那么暖而温和,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赵启旺听着愈发寒冬:“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你能帮我什么?帮我去阎王爷那儿提前签个到吗?”
赵启旺嘴唇一抿气得发颤,但真就一点脾气都不敢发。
他但凡有一点办法收拾自己儿孙造下的烂摊子,都不会在这里受一个黄毛小儿的气。
赵启旺盯着季忆许久,被惹怒的火焰渐渐熄灭。傲气的皮囊也终于卸下。他收敛神色不着痕迹地叹气,而后起身往门口去,弯腰驼背的比进门之前更显颓丧。
季忆看着他的背影不相信他会这么快就认输。这种人最喜欢装模作样,他从小见惯了。现在的颓势只是想让你放下对他的戒备,等你放松警惕他就会给你捅一刀子致你于死地。
所以这一刀必须他必须先捅,让赵家毫无还手之力。
季忆想到一个人,之前就想约出来见见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他想这次有劝降的理由了。他回头看了眼窗下走向车子的赵启旺,给崔学拨了个电话:“约一下张岩昊。”
几天后,CUBE的货提前到达港口,赵家的钱也准时到账。
不过来和季忆签合同的不是赵启旺而是赵正河。
赵正河和他爹很像,但比他爹长得端正许多。看得出来,他平时也是个注重保养的人,状态精神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不过他那满头的白发太扎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第一眼看到赵正河竟然觉得Eva和他有几分相似。有那么一刻,他在怀疑,Eva是不是赵正河的女儿,只不过因为发生那件事的时间凑巧才让人误以为大嫂怀了小叔的孩子。
似乎看出季忆的怀疑,赵正河只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思洋不是我的女儿。”
还沉浸思索中的季忆猛然清醒,眉心一蹙又瞬间松弛。
这是Eva出事后,他第一次在赵家人的嘴里听到她的名字。赵春和赵启旺他都见过,没人提到过她,或者没人敢提她。
赵家人清楚,赵思洋是他们沦落至今的原因。
季忆脸上的惊愕一闪而过,他将情绪掩在算计眼神下,问:“你做过DNA?”
赵正河没有承认但也否认:“没人能明白,我多希望她是我女儿。”
季忆闻言忍不住讥笑出声:“但她不是,所以他被你侄子害死了。”
赵正河收住神色,严肃地抿着唇角:“季总有证据吗?”
季忆冷笑,往后一靠,一派胸有成竹:“证据,有时候只能让犯罪者伏法但并不能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他说着双臂摆正放在桌上,一双黑眸冷酷又尖锐,“你觉得我会让赵春活着吗?”
赵正河的目光轻落在季忆的脸上,打量了几眼但神色依然,好像对季忆的威胁无动于衷。
季忆顿觉索然无味,他支起身子扁扁嘴想着赶紧签下合同,让赵正河滚蛋。
赵正河瞄着他的表情,眼底闪过一抹期盼:“如果我说,思洋有个孩子,你会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