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现在想起来当时秦辰的那一通电话，就是这一切完美走向衰败的信号。

李若响面色紧绷，被直白的质问惊得呼吸紊乱，夜晚凉风簌簌，她猛吸一口气，却没想到一下呛了嗓，咳得眼眶发红。面前乌压压围着她的人，让她体会到一种从没感受过的压迫感。

太欺负人了。

“有证据吗...？”她声线微哑，不知怎么的对于秦卿的目光有些躲闪，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吓人。

“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看我的证据。”

秦卿语气坚定，往身后不远处的安保房瞥一眼。

操场上原本稀拉松散的人，因为这边的动静都八卦地聚过来，有人还大胆得掏出手机在人群夹缝中拍。

徐校长在一旁听了几句，很快就明白了事情原委，碍于身边围过来越来越多学生，他面色严肃地打断了秦卿接下来的行动。

“——再看，都留下来挨个记名。”

这句话的威严加持下，圈子立马散开来，学生们灰溜溜地离开。

“校长室解决。”徐校长面色不悦。若是真是按秦卿说的这样，那么这件事情的性质是非常恶劣的。他将双手背到身后，瞥过两人，随即往前教学楼去。

双脚发软，李若响心跳加速了几分。她做事那会确实冲动了，但她没有伤人，这应该不至于会把她开除的吧？

想到开除，她的喉咙忽地涌上一股酸劲，胸口揪得疼。当初她可是在县城无数女孩艳羡目光下荣誉进入百海读书的，若是回去了，她的人生...。

她努力在脑海里回忆那条走廊上的监控都在哪里，她又是否有露馅，若是没有完完整整地拍到她行事时的画面，她就还有机会再挽救一下。但当时太紧张,关于走廊里的记忆很模糊，更别提要去注意挂在天花板角落里的摄像头。

李若响咬了咬下唇，在心里不断懊恼自己第一次行事，为什么这么不谨慎？

秦卿已经跟到了徐校长身后，李若响拖着脚步，百般不愿意。

“——等等。”

这个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从天而降，李若响飞快回头看，一个中年男人握着手机，有些急促。

“小卿，爸爸今晚得赶回家开个线上会议，时间紧迫，我们今晚先回家，明天再来处理好吗？”秦辰说着，不断低头看着聊天框里弹出的工作消息。

“小卿...，确实有点突然了。妈妈今晚已经安排好了时间，晚上回去还有工作要处理。”沈江雅站在秦辰一侧，神色为难，“但是你放心，今晚妈妈和助理交待下去，明天安排好时间，我们陪你一起来解决，所以乖，”

“先回家。”

秦辰的手机响了起来，王司机的车停在路边得赶紧离开。

沈江雅过去拉秦卿的手，把她往校门口带。

“可是...”秦卿心里不太舒服，但找不到留下的理由。毕竟他们也说了，明天会来解决的，眼下这件事情李若响要是真做了，监控会清清楚楚的记录下来，事实不会改变。

这么想着，她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秦卿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回途长道上人烟稀少，她的注意力飘忽在窗外的排排昏黄的路灯上，但思想依旧没从刚刚的事情中脱离出来。

坐在软硬适中的皮质座椅上，她却感觉很难受。

...

隔天一早，秦卿就被走廊外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吵醒。

秦辰和沈江雅两个人都是工作狂，即便回家休息几天，也依旧会工作到很晚。

每次秦卿起床去上学，他们的房门都是紧闭的。

但今天却难得醒得很早，看来他们还是很守信用的。

简单洗漱后，秦卿慢吞吞换校服一边翻看百海墙昨晚的热帖，评论区热火朝天的都在讨论昨晚的事。

顶着睡懵的脑袋秦卿越看越清醒。

有人将昨晚的情况匿名投稿发了上去，评论站谁的都有，其中站李若响的在表示秦卿有些仗势欺人，事情还没有板上钉钉的结果，就这么带着自己的家长去质问李若响，怕不是想先制于人，或者是早就蓄谋已久？欺负11班的学生无权无势。

捆绑上这些，底下来了更多11班的。其中不乏一些个眼熟的名字，秦卿记得她们，明潇账号下的那些黑子。

锁掉屏幕，秦卿将最后一件外套穿好。

虽然预料到会被议论，但认真看了那些刺耳的话，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她拿过角落书包，决定今天一定将这件事解决清楚，也算是给这些人一个警醒。

“——为什么？”

秦卿的声音清晰响彻安静的一楼客厅，秦辰坐在沙发上抽烟，脸色暗沉。

想过会在任何人面前受阻，却没想到第一个居然是秦辰。

“你昨晚和妈妈可不是这么说的？”，她站在沙发前，看着秦辰发丝凌乱神色严峻地抽烟，“——所以你们昨晚...?是故意找理由骗我走的？”

秦卿提高声线，将书包丢到沙发上，“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那件演出服是秦卿精挑细选的，连同舞台效果她也有参与设计，不论结果与否，李若响的行为对她造成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你敢保证下一次，她把刀尖对向的，就还只是一件衣服吗？”，喉间染上沙哑，秦卿极力克制情绪。

“小卿..你听我说，”，秦辰吐出一口烟，语气无奈，“现在事情牵扯到11班的孩子，这件事情闹大了，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我会加强学校的安保管理以及摄像头数量，以后一定会更安全的，这类事情不会再发生。”

秦卿笑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是担心这件事情闹大了，影响到你的慈善人设吗？”

“——秦卿！”，秦辰将未抽完的半截烟恼怒地丢进烟灰缸。

“我有说错吗？”她惨淡地扯开一抹笑，“慈善的人设你是做足了秦辰，父亲的角色呢？你有哪点做好了吗？”，烟雾让眼睛有些酸涩，秦卿的眼泪从下巴滴落到地上，真真把前爪搭到她膝盖上，尾巴不停地来回甩。

“这件事情，你们要是不出面，那我以后就当自己是个孤儿！”

在秦辰的又一声怒吼声中，秦卿用力地将门关上。

李若响的狡猾程度有些她的超乎想象，当秦卿和她一同站在校长室的桌子前，她身后还站在她的父母，场面看起来就像是她是受害者一样。

“校长，我对秦卿同学对我莫须有的指控是不会轻易低头的。昨晚回去我越想越委屈，所以今天我还叫来了我的父母替我伸张公道。若是今天的结果是我没问题，那么我的诉求是希望秦卿同学——，”她看向秦卿，“能够给我口头道歉外加，一封公开朗读的道歉信。”

秦卿觉得荒谬，但情绪很快冷静回来，“校长，我请求看服装间当天的监控。我那天在临表演前，在走廊碰到了李若响同学。紧接着我进去再找表演服时，就已经是破损状态，我认为我会怀疑她是理所当然的。并且——”

“我还记得李若响同学是没有参与这场汇演的吧？甚至你也并不是工作人员，那么我想请问一下，你去服装间是做什么呢？”

秦卿保持理智，将自己的诉求以及疑问清晰抛出，今天不管是她叫来谁，她相信在证据面前，一切都是徒劳。装腔作势并不会改变什么。

“——你这口吻就是一副我家响响弄坏你衣服的意思啊!！凡是讲证据，昨晚我家响响已经哭着和我们说了来龙去脉，她根本没去什么服装间！你这根本就是诬陷！”李若响身后一个短卷发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很激动，说话时还用手指指秦卿。

反倒是李若响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好了好了——”，徐校长见局势有些不稳，赶忙开口，“要解决问题就要保持好理智的情绪状态，在校长室大呼小叫做什么？”

那个女人恶狠狠瞪过秦卿一眼，没再开口。

“校长先生，我还是那句话，我请求看监控，有还是没有，一看便知。”

徐校长思考半晌，准备拿过木质桌上的手机，给教导处打电话。

身后却忽地响起几下叩门声。

“打扰。”熟悉的清冽嗓音，“我是昨晚舞台负责的学生代表苏熠禾，这件事我认为我也有管理不当的责任，”，秦卿回头，看见苏熠禾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银色u盘，“所以事情发生后，我在经过教导主任的同意下将监控拷贝了一份下来。”

他在秦卿的身边站定，看起来有一米九的身高格外有气势。原本只是孤军奋战的秦卿，一下有了点气势。

“若是结果是秦卿同学说的这样，我也有责任和她道歉。”

u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到桌上，校长室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将u盘里的文件打开后，果然有个命名为“汇演”的文件夹，正要打开，李若响却有些不服气。

“稍等。校长先生。”她咽了咽口水，看向两人，“据我所知苏熠禾同学和秦卿同学的关系不错，他们近期还是一对一帮扶活动的学生之一，这么重要的证据由他来提供我不太放心，我认为还是需要通知一下教导主任吴老师。”

徐校长眉头蹙了蹙，按鼠标的手停了，随即最后还是无奈拨通了吴主任的电话。

等主任抽空将监控整理出来后，已经是下午临近放学的时间。

利用最后一节自习课，他们重新回到校长室解决问题。

李若响的爸爸有事先离开，只留下那个气势汹汹的中年女人。

下午五点四十分，监控显示秦卿从右侧楼梯上来，出现在走廊一侧，随即在快走到服装间时，在那迎面碰上了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可惜她背对监控，没有正脸。

吴主任面无表情，直接将进度条拖前，在找到一个有人的镜头后停了下来。

下午五点二十三，李若响从楼梯上来，过程中还在不断回头看，在谨慎地观察了四周后，她最终走进了服装间。

徐校长脸色难看，连同李若响的妈妈也一样。

“响响！你怎么能骗妈妈？！”

那个中年女人难以置信，“你去服装间干什么？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我...”所有人都在等在她的回答，“我是去了服装间，但是衣服真的不是我弄的。”

解释显得格外苍白无力，秦卿声线冷冽，“那你进去做什么？总要有一个理由。”

李若响抽抽搭搭的哭，“昨天你这样来质问我，我就害怕了，才会选择撒谎...，”接过吴主任的纸巾，她擦了眼泪继续说，“是因为小羽...她下一个节目就要上台了，但是衣服拉链坏了，我就想着去服装间帮她找找有没有多余的。”

又是这个背锅侠。

秦卿对于她的话是十二分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