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时,沈也从席裕安那里得到了杨洲去世的消息。
那时,他们二人分离不过两个月,怎么两个月,他就死了呢……
他怎么没有遵守约定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新年。
席裕安难得的给沈也放了三天的假。
第一天,沈也在屋里躺了一整日;
第二天,她又在屋里躺了一整日。
到了第三天,她实在是躺不住了,她的身子骨酸疼不已,想来是躺的时间太久了。
沈也看着镜中憔悴,没有一点精气神的脸后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躺下去了,是时候出去逛逛,呼吸新鲜空气,换换精气神了。
说干就干。
她起身换了套鹅黄色衫裙,将头发挽起,在发间插上一只素玉珠钗。她认真地打量了一番镜中的人儿,心想,不错不错,不过……
好像还差点啥?
她的余光瞟到了梳妆柜上的那盒胭脂上。
她轻轻拿起那盒胭脂,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地在脸上拍开。
将胭脂放下后她又顺手拿起旁边小巧的陶瓷罐,罐身上绘着的梅花花纹,揭开盖子,一股淡淡的梅香飘到她的鼻子里。
她用手指轻轻挑起一点口脂再轻轻地划过自己的唇,指尖所过之处便是一抹嫩红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梅香。
晨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流转在她的身上。
她再次望向镜中,只见镜中人儿脸色红润,眉目灵秀,鹅黄色的衫裙映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
她弯弯唇角,不错不错,感觉自己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诶!
她轻轻转身,衣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仿佛一朵盛开的迎春花。
在镜子面前臭美够了,沈也便出门了。
正月初三,街上热闹无比。
街上人头攒动,沈也踮脚望去,根本看不到街的尽头。
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比平日里颜色艳丽好几倍的衣衫,大人打扮自己的时候也不忘给孩子打扮得喜庆,他们一个个地好似从年画上走出来的娃娃。
沈也好不容易才在一家茶馆里找到位置,她坐在茶馆二楼,点了一杯凉茶和一盘茶点,想要歇歇脚,去去火。
她坐的位置极佳,望下看便可将整条街道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趁着店小二还未上茶的间隙,沈也听到一阵响亮的锣鼓声。
她心中好奇,走到窗前往下一看,原来是舞狮表演。
人们围成一个大圈,将舞狮的场地紧紧包围,圈子中间留出了一片空地,舞狮人穿着着五彩斑斓的服装,头戴各式各样的狮子头饰。
威武的狮子,活泼的小狮子……
狮子们或摇头摆尾,或跳跃翻滚,人群中不时爆发出喝彩声。
“小福娃”们骑在爹爹的肩头,兴奋地拍着手。
一道空青色的身影闯进了她的余光里。
她不自觉地被那道身影所吸引,她的目光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拍手叫好微微仰头时她看到了他的脸。
虽然她看得不算真切,但那是一张顶顶好看的脸。
她莫名地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好像他……
只是一瞬,她便否认了自己的想法,笑自己累出幻觉来了。
与她有过约定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等她回过神了往下看时,那道空青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此时店小二将一壶茶和一盘点心端上了桌,“客官,你的茶水茶点,请慢用。”
沈也回头冲着店小二微微颔首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那盘点心上。
她坐下便发出一声赞叹:“好精致的点心。”
四块不同花样的点心静静地躺在洁白如玉的盘子里。
“客官你是第一次来虞城吧?”
沈也微微点头。
随后店小二便笑着给她介绍:“客官你有所不知,这盘点心名唤‘四福酥’。”
沈也的眼中满是好奇,“四福酥?”
店小二指着其中一块道:“这块粉红色叫做‘桃花缘’,代表着姻缘美满。”
接着他又指着旁边的那一块,“这块金黄色的是‘元宝来‘,代表着财富满满。”
沈也拿起‘元宝来’旁边的青绿色点心,“真有趣啊,这块呢?”
“这块是’翠竹报‘,寓意喜报连连;红色的这块名叫‘岁岁安’,祝愿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沈也弯起嘴角,眼底漾开笑意,嘴里喃喃道:“桃花缘,元宝来,翠竹报,岁岁安,实在是interesting!”
“客官,你慢用,我先去忙了。”店小二走了。
沈也看着盘中精致的糕点,心中纠结不已,先吃哪一块好呢?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岁岁安”上……
沈也从茶馆里出来的时候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给她端茶送点心的店小二建议她去南台观,哪儿白日里是庙会,晚上又会有灯会,有趣得很。
半个时辰后,沈也站在大门前,喘着气儿看着匾额上的“南台观”三个镀金大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到了。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后便迈步跨进了道观里。
道观里热闹极了,她一路前行,体验了许多有趣的活动,什么簪花啦,投壶啦,敲大钟啦,祭花神啦……
对沈也来说,南台观当真是有趣极了。
她站在在一颗挂满红带条的树下休息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递给她一根红带子。
“姑娘,要不要买一条红带子,祈个愿,图个吉利?"
沈也抬头,无数条挂在树枝上的红带子迎着风飘扬,她的心微微一动。
“奶奶,我要一条。”
“一文钱。”
沈也在一旁的小木桌上用毛笔在红带子上写字,开始时她写得很快,突然她顿了笔,停顿几秒钟后她又认认真真地写下一段话。
随后她又学着其他人在红带子的底部系上一枚铜钱。
最后她走到那颗挂满祈愿红布条的树下,扬手朝着高处奋力一扔。
最终红带子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树枝的交错处,与其他红带子一起,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
她退后几步,抬头便看到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在铜钱上,将那枚铜钱照得金闪闪的。
沈也与两个少女擦肩而过时,她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听说那边有小吃。”
“那我们快去尝尝。”
有小吃!必须得去尝尝!
她拍了拍手,迅速跟上了她们的脚步。
她吃东西心切,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挂在枝头红带子被另一个红带子打落在地,铜钱落地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淹没在喧闹的人声中……
身着空青色衣衫的郎君面露歉意,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不小心把别人的祈愿打了下来。
他蹲下身捡起红带子,轻轻地拍去上面的灰尘,他四下张望,没有找到带子的主人。
他决定把这条带子重新挂到树上。
他重新系铜钱和红带子时看到了带子上的字:
杨洲小骗子,算了,杨洲在天上岁岁安虞。
空青色的身影先是直直地愣在了原地,一股热气直冲他的胸腔,它叫嚣着,想要破腔而出。
沈也!
沈也!!
沈也!!!
突然他又猛地抬头望着周围来来往往穿梭的行人。
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看见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在他的眼前快速地飞过,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那张日思夜念的脸……
耳边又恢复了方才的喧嚣,他放大的瞳孔一点一点地恢复了正常,他将手中的红带子放在心口的位置。
像是一只有了方向的鸟,他一头钻进了人群,步履不停,朝着前方赶去。
沈也跟着那两位少女找到了免费品尝小吃的地方。
她在各种各样的小吃里迷了眼,什么都来上一口。
她边逛边尝,栀子酥,甜果酒,脆果,白露糖,莲子糖球儿……
“山楂饼,渠州正宗山楂饼!”一道吆喝声传入沈也的耳朵。
她忍不住将视线投在了山楂饼上。
摊主大叔见她感兴趣,便热情地向她招手,“姑娘,尝尝吧,皮酥馅浓!”
她走上前去,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山楂饼。
她左手将饼送入嘴中,右手接在下巴处,只是一口,刹那间右手便落了不少酥皮,浓郁的山楂味在她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好吃,确实和渠州的味道一模一样。
“老板,你是渠州人吗?”沈也好奇地问道。
大叔闻言笑着摇头,“我是虞城本地人。”
沈也也跟着笑了,“你做的山楂糕和我在渠州吃的味道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你是渠州人。”
大叔乐呵呵地又递给她一块,“这山楂饼不是我做的,是道馆里的弟子做的。”
沈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想来做山楂糕的弟子是渠州来的吧。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天边被霞光染成了橘红色的海。
观里挂起各式各样的花灯,看来,灯会要开始了。
夜幕降临,无数的花灯亮起,南台观仿若一片缀着繁星的夜空,真真是美丽极了!
沈也穿梭在一片花灯海里。
周围的人往前走着,说是要去看南台观最大的花灯。
沈也登时闻言来了兴趣,心想自己也要去凑凑热闹,见识一下这里最大的花灯。
说走就走,她迈着步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