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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丹心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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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医师。”

听见营帐外熟悉的脚步声我顾不上手炉和披风追出去。

宁安桥回头看到我,眉头下意识蹙紧。

“下雪了,怎么不加衣裳?”

他拉着我重回营内,抓起椅背上的披风给我穿上。

三月下旬的天,本该是春风拂面、万物复苏的时节,可边塞的天气却总是不按常理出牌。预料中的春风迟迟未到,反倒是等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营帐外的沙地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原本黄褐色的荒漠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寂静。远处的山峦也被雪染成了灰白色,轮廓模糊。风卷着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儿,偶尔有几片落在帐帘上,瞬间化成了水珠,顺着布面滑落。

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风卷着雪花的声音,陪我等待星星的降临。

“着急出来找你。你要去哪儿?”

他手里提着酒壶。

“祭奠一位故人。”

“我和你一起去!”我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他低头看我,眼神凶巴巴的,但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下雪了。”

“没关系。”我坚持。

“不行。”他语气坚决。

我拽着他的袖子,声音软了下来:“你要丢下我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又给我裹了两层厚衣裳,才带着我出了门。

吃软不吃硬是吧。相处数月我也是摸清了宁安桥的口味。

我扶着宁安桥的手臂,慢慢走在荒漠里。雪已经停了很久,天空一片晴朗,阳光洒在沙地上,映出一片金黄。空气清冷而干燥,脚下的沙子踩上去松软又带着些许凉意。走到一处时,他忽然停下,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两只酒杯,轻轻放在沙地上。

我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动作,忍不住问:“荒漠?那位故人的坟墓在这儿?”

宁安桥没有抬头,继续手里的动作:“不是。他死在开封府,被葬在一片花海中。因为没人知道具体位置,所以我每年都在这里祭奠他。”

“不知道埋在哪里?可你不是说一片花海吗?”我有些疑惑。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飘远:“天下之大,谁知道是哪处的花海。”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陷入了回忆:“他去世的那晚,雨下得很大。雨水冲走了地上的血迹,连他的尸体也不见了。后来,大将军收到一封信,说他被葬在了一片花海。”

“连落款也没有吗?”我问。

宁安桥摇头,拿起酒壶,清冽的酒液缓缓倒入杯中:“信凭空出现在大将军的书案上,没人见过送信的人。”

我看着他落寞的侧脸,心里有些酸涩:“所以你每年都来这里?”

“军营里忙不过来,就在梦里祭奠。”

“梦?”

“嗯。”他轻声应道,“梦里,我坐在荒漠中,提一壶酒。”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眼神柔和了几分:“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一次见面,也是在梦里。”

我抿了抿唇,低下头:“抱歉,我不记得了。”犹豫了一下,我又问,“你为什么如此确定是我呢?”

“起初并不确定,只是觉得你与她有几分相似。是那支玉笛,让我确信,你就是她。”

“玉笛?”

我想起那天晚上他替我捡到的玉笛。

“你说是你大哥特别为你打造的,可在你危险时赶往你身边。”

数月前的记忆蓦然勾起,我恍然大悟。

“所以那时候你说,比起神仙术法,巫蛊之术更具说服力……你知道玉笛是神器,知道我……偏偏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向远处湛蓝的天际:“要是你知道我的名字,我的旅程大概早就结束了吧。”

冥冥之中我再次确认这场旅途的独特。一切都在按照某个人的剧本展演进行。还记得闻笙说的话吗,有人告诉他我下山的时间和地点,要他在鹿镇等我。偏偏那么凑巧,去清溪山的天颜卿也在。吴盼秩从一开始便知道我从医鹿山去了信州,设局等我下去,为了的就是带我来边疆。下一步呢?既然被流放至此,下一步该去何处?

齐风、楚风、燕风……好熟悉的顺序。假设推断没错的话,第一个名字该不会叫——

“看样子,你还舍不得?”

宁安桥突然打断我的思绪,我笑着摇头。

“以前会这么想。但现在,我有他。便想安定下来,平平淡淡地走过一生。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神仙了,没了法力,不会长生不死。凡人的寿命极短,我想尽可能多陪他几年。”

陪他在人世间做一对平凡人,或者归隐山林与世隔绝,都不错。

“你腹中孩子的爹吗?”

“嗯。”我不自觉抚上小腹,“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

“什么?!”

徒然提高的音量吓我一跳。我对上宁安桥不可思议地目光,讪讪笑了笑。

“别摆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嘛……生出来不就知道啦。”

“……”

宁安桥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无语。

“风流成性。”

们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啊?你生气啦?”

我不紧不慢跟上他,见他苦着个脸,分明就是生气了嘛。

“算了,给你抱抱。”然后我张开双臂,“抱过以后就不能生气咯。”

伴随着微乎及微的叹息,他伸手,轻轻把我揽在怀里。

荒漠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阳光洒在沙地上,反射出点点金光。宁安桥一言未发地走在我身侧,我们沉默了很久,宁安桥忽然开口:“你还想回信州吗?或者说,如果你可以离开,你会去哪儿?”

我低头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轻声道:“取决于他吧。”

如果他是柳砚清的孩子,就回医鹿山;如果是颜卿的孩子,就回信州府。绝世仙骨和星君转世……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在犹豫。或许,我心底还是希望,来到这世上的依然是两个孩子吧。

“或者,多一处选择?”宁安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默默看着我宁安桥,他站起身,将我摩挲脸庞的碎发拢至而后。

“天底下这么大,难道抉择不出吗。”

我怔了一下,随即扑哧笑出声,“谢谢你,宁医师。”

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情绪也变得起伏不定。

宁安桥不许我再去药房和病房,整日窝在营帐里,昏昏欲睡,哪儿也不想去。帐内乱得不成样子——桌上堆着没吃完的点心,冷掉的茶水洒得到处都是,床边的衣服东一件西一件,连宁安桥平时整整齐齐摞好的医书也被我随手翻阅散落一地。

宁安桥不在时只有我一个人,寂静得可怕。偶尔外面有人路过,但很快销声匿迹。孩子要来了,我该怎么办?没有人陪在我身边,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害怕,害怕自己撑不住,害怕孩子会出事,害怕这一切会失控。听说生孩子会死人,我还那么年轻,还没恢复记忆,还不想死啊!

神器时常会响起我喜欢的曲子哄我开心,但也有心情烦躁不想听见它的时候。

宁安桥自从与我敞开心扉后开始不顾一切纵容我。哪怕帐内乱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也只是默默收拾,从不多说一句。

人嘛,就容易得寸进尺。

时间久了,我甚至开始对他指手画脚,好像他的沉默成了我发泄情绪的借口。

傍晚,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每一口都吹凉了些再喂我。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推开碗:“我又不是没手没脚,不要你喂。”

我伸手夺过他手里的碗,没把控好力度和情绪,碗猛然晃动了一下,粥洒了一地。看着身上黏糊糊的米粥,我皱起眉头将手里的碗摔向地面。碗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刺耳的声响,碎片和食物溅得到处都是,连他干净的衣摆也沾上了污渍。

宁安桥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狼藉,又抬头看我。

“我去重新盛一碗。”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

“不要你管!”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帐门,“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颤抖,但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因为我将脸转向一边,不许他看见我现在狼狈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转身就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等他离开后,我才感知到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我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将临产前恐惧带来的负面情绪毫不掩饰的,当场发飙,尽数撒在他身上。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一味地贯着我。

重新盛了一碗粥后,宁安桥返回帐内,依旧保持着平静。相反,我的情绪倒是快崩溃了。他越是随我为所欲为,我越是生气。

“我自己吃。”

他没说话,默默地将碗里的粥吹凉一些,递给我后退出去。

直到晚上也没有出现。

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生气,过会儿就会回来。可直到天黑,他都没有出现。帐内安静得让人心慌,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既委屈又懊恼,却又不肯承认自己错了。

“小气鬼……”

愤愤骂了句,我倒在床上左翻身右翻身,但耳朵仍小心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听见有脚步声踏雪而来,咯吱咯吱的,由远及近。我心头一跳,以为是宁安桥回来了,飞快地爬了起来,急忙抬头看向帐门。

帘子一掀,进来的却是贺祈安。他拍了拍肩上的雪花,跺了跺脚,笑着走进来:“这天儿可真冷,雪下得没完没了。”

我有些失望,勉强扯了扯嘴角:“二将军怎么来了?”

贺祈安搓了搓手,走到炭火旁取暖,随口说道:“我看你这肚子挺大了,估计快生了,过来瞧瞧你。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托将军的福,平安降生没有问题。”

贺祈安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安桥去了环州府,说是有点事要处理。来回估计有几日,你不必担心。”

“嗯……谢谢二将军。”

贺祈安看了我一眼,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高,笑着安慰道:“小两口吵架很正常,你也别怪安桥,他就那臭脾气臭脸,骨子是还是很温柔的。”

“嗯,我知道。”

宁安桥什么性子我还是清楚的。

正说着,帐帘又被掀开,两张熟悉的面孔走进来,贺祈安以为我不认识便跟我介绍其。

“这是方劼和李昰,非要来看望你,我想着这俩活宝来陪你说说话也好,就同意了。”

方劼和李昰?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问:“你们不是叫鲍渔和单贝吗?怎么……改名字了?”

叫鲍渔的方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家里娘亲取的乳名,出门在外,总得有个正经名字。”

叫单贝的李昰走到我身边,主动说替我去给手炉加些木炭。

忽地,肚子的孩子似乎感应到我心情缓和些,兴奋地踹了我一脚。

贺祈安有事先离开后,方劼和李昰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递给我一枚附身符。

“临行前,我娘送给我们的护身符,送姑娘一个。”

我心里高兴,鼻子却开始发酸,又把护身符还了回去。

“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下。你们比我更需要它。”

“可我听说生孩子很危险的……”李昰正添好木炭送回手炉说道。

“那是一般人,我又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不一般的凡人,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义正辞严地保证,他们认真听着,甚至还轻轻笑了一下。

“从我见到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姑娘不是普通的凡人。”李昰说。

方劼低下头,“上一个如此勇敢的姑娘,还是三将军的爱人。尽管未曾谋面,但从三将军口中听到的,和姑娘你……真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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