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虽然看起来是一片祥和宁静的家庭关系，但实际上再如何掩盖，也无法遮盖住兄弟几人离心离德的情感。

兰波与中原中也心知肚明对方的想法，却又因为艾尔不得不维持住表面的和平。

但不得不说，1752到底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在得到了艾尔的少部分血液后，他不死心地又取走了十多条完整的头发与少量皮肤组织。

整整两个星期，他都没有踏出二楼的实验室，别说洗漱了，就连一日三餐都是助手帮忙递的饭，有时还需要中原中也帮忙催着才啃将注意力分散到吃饭这种小事上。

成果也很显著，至少他将厚厚一沓实验数据甩在桌面时，兰波罕见地没有说话。

1752将心里憋的那口闷气彻底地吐出，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他平生最见不得他人怀疑自己的能力，这令他十分挫败并且无时无刻不感到焦虑。

“我都说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不要再塞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到我研究所里。”瘦弱的黑发研究员语气有些颤抖，明显是气到不行。

兰波敷衍地点头应付，满心都在这份细无巨细的实验报告上，丝毫不管1752无缘由的情绪。

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被划掉又重新填写的过程、修改了许多次的结论，兰波有些疑惑了。

他实在看不懂这份乱七八糟的报告，只好真诚地虚心求教问：“你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吧，听起来是有一些不太‘虚心’，但谁让兰波住在研究所的第二天就彻底摸清了1752的性格本质呢？

一个并不值得被尊重的疯狂研究员，如果艾尔醒着，估计会在看见1752的第二秒动手，别问为什么是第二秒。

也就是这会功夫，被兰波的话问的有些头脑发懵的黑发研究员缓慢地眨着眼，跟十多年没更新的古旧npc一样缓慢回答：“我忘了……我当时记录的时候有点累，索性所有的数据都记在了脑子里……”

整整两个星期，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他废寝忘食地泡在实验室里，靠着无糖咖啡续命，强打精神就是为了将这些血液里面的古怪细胞研究干净。

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高强度地工作着，更别提研究这种东西本身就需要一百万分专注的精神。

兰波对此翻了个白眼，再次‘虚心’求教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看懂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乱七八糟的结论呢？”

脑袋已经逐渐迷糊的黑发研究员茫然地继续眨着已经晕成蚊香的眼睛，他没什么力气地举起了右手，仿佛刚刚那个生龙活虎的人不是他。

“将就吧……等我起床再告诉你……”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声音的主人一秒入睡。

兰波有点儿无语，对1752不靠谱的本性得到了深刻了解。

亏他一开始还被1752那副病弱疯子研究员的模样给唬住了，实际上这人就是不折不扣的祸害。

好心情地带着一指节高的实验数据出了办公室，兰波抬头看了眼窗外完全看不见天色的天空，不经感叹道：“今天可真是好天气啊！”

目前三人所居住的房间是由两间实验室打通然后改造的，实验器材被一搬而空，又新添了许多色彩分明的家具，靠近窗户的地方围了一面小小的儿童栅栏，整个屋内四处可见的绿植，温柔的暖光灯照耀下，整个房间都显得十分温和。

中原中也躺在艾尔的身旁，听见开门声也没有任何动作。他打了个哈欠，闷闷地说：“你回来了？”

“嗯。”

兰波关上门，坐到沙发处，随手从抽屉里摸出几只签字笔，就开始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数据。

“还有多久？”中原中也问完，就闭上了眼。

“……我不清楚。”兰波抬起头，又说出了那句重复的话。

他是真的不知道艾尔还有多久才能醒，按照1752的说法，艾尔还没醒是因为能量补充的不够，全身的能量都用以维持身体基础机能了，没有多余的部分令他清醒，更何况……艾尔的核心点已经全然碎裂。

兰波也问过1752，人的异能能不能给艾尔补充，因为艾尔曾经吸收过森鸥外的人形异能上的力量。

1752闻言，扭捏地委婉道：“力量体系不同……你不怕他吃完休克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能试试……”

就一句话，兰波彻底的死心了，以至于到现在对艾尔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都一知半解。

——【规则】到底是什么东西？

事已至此，中原中也的重力异能喂食计划算是彻底落空了。他也不气馁，无时无刻不陪在艾尔身边，或是学习或是娱乐。

屋内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了清脆的写字声，兰波抬了抬眼帘，见两人睡得安稳，也就放下了心。

重中之重的数据是有关艾尔的血液分析还有基因数据。他没忘记艾尔说过的话，也没忘记老师苦口婆心下的劝言。

但是让他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兰波又重新写下一串数字，规规矩矩地重新筛选记录。

说相同也相同，不管是艾尔还是魏尔伦身上都存在着人工特异点维持生命。

但说不同也是真不同，艾尔的特异点可以做到无限再生，依靠的是体内的某种异变细胞，这也是因为艾尔身体存在了某种隐性疾病，但魏尔伦的人工特异点是为了维持【魔兽】状态。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兰波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因为体内有着可以无限再生的异变细胞，以至于被家族舍弃，投入实验室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研究透彻这种异变细胞，再做到全家族普及。

但在日复一日的实验中，却发现这种细胞并不能移植，甚至如果离开了艾尔的体内，它的攻击性就会大大增加，不断尝试攻击范围内的所有活物、必要时玉石俱焚。

按照数据与事实而言，这种异变细胞极其危险，但在艾尔体内却能诡异的得到平衡，不断细胞分裂，特异点也是由它所产生。

1752通过不断的小白鼠实验与基因检测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令人十分安心——普通人、异能者身上都没有这种异变细胞所需要的隐性基因，所以无法承载这份力量。

而按照理论来说，拥有特殊基因与异变细胞的艾尔是可以做到不死的、无限复活的，但随着实验的进一步发展，1752有些麻木的写下了一行文字。

【承载体已死亡，异变细胞活性增加。】

兰波放下了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病床上。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悲哀。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随着过往的记忆慢慢复苏，与艾尔的相处也逐渐变得模糊，成了甜腻的蓝莓果酱。

“我怎么都救不活你。”

恍惚间耳边似乎响起了银白发孩童哽咽的声音，铂金色眼眸溢满了悲哀，他难过却又坚定不移：“如果有一天，你会死掉。那我不会允许有那一天的存在，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兰波有些想哭，却又下意识地笑出了声。

他本以为艾尔与中原中也一样，是被舍弃的一次性武器，再好一点也就是这个名为艾尔的武器或许会多使用几次。

然而事实给了他重重的一击，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嘲笑他的天真。

因为艾尔不会死，所以如何实验也没有关系。

怪不得需要使用压制艾尔第二形态的异能金属项圈，原来是害怕艾尔不断的自爆、重生又自爆！

也怪不得异能金属项圈的另一个作用是收集能量呢……原来是因为需要不断往这个躯体里储存能量以方便随时作为武器大开杀戒啊！

所以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信得过他吗？哪怕他不断承诺。

兰波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疼究竟是源于自己从未得到过艾尔的信任，还是心疼艾尔的特殊。

因为不会死，所以无人在乎他的痛苦。

痛苦不会消失，却会随着时间而逐渐麻木，消失对痛觉的感知，也不再因为受伤而变得脆弱，艾尔他本身就是一块碎裂的镜子。

笔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兰波有些崩溃地抬手捂脸，格外厌恶自己此刻对这些专业知识看的透彻。

当初的他为了多了解一些保尔，只要一有空闲的时间就会去翻阅一些专业的书籍和保尔的身体数据，也会在不懂时请教专业人士进行分析，生怕保尔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到伤害。

他以为随着世间的过去，他应该早早地忘记了这些知识，第一反应是感到陌生才对。

但可怕的是，在理了理这些数据后，他居然下意识提炼出有用的文字，自动整合……

明明他已经对记忆里的艾尔逐渐感到模糊了，身体却还记得曾经熬夜为保尔分析报告。

艾尔的身体已经定型，再如何也不会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