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漓平静地回应着,目光却在不悦抿起的浅色薄唇上停顿了一下,方才缓缓下移。
他的视线掠过束缚在漆黑文字中的喉结,描摹过锁骨精致的轮廓,刚探入胸膛间的软沟少许,就被纽扣挡住了。
而他的手就在敞开的衣领之前不到一厘米的距离,稍稍一拨就是大好景象。
但漓只伸出手指,小心地捏住衬衫衣领,往上系了两颗,末了又将衣襟往里拢了拢——
有曰哥不喜欢被动的处境。
漓心里是一直对自己的所爱保持着尊重。
但话语经由磁性嗓音的演绎,却是莫名带上了分别的意思。
“衬衫领口开了,有曰哥下次得注意些。”
压低了的声音本身警告味十足,但漓的神情太过认真,导致有曰也辨不清这小鬼的心思。打量片刻后,有曰只好将心里的小期待压下,眨眨右眼以示理解。
“我以后会注意的。”
有曰侧过身,并不在意漓的注视,抬起右手就将摊开的书本合上。
“不过玩笑到此为止,你先进亭子来。”
天是苍青色,水是湖灰色。墨绿的森林上,玉白裹着浓墨,浓墨藏着浅白,彼此让步以求自身不毁,亦彼此包容以愿旅程顺利。
“我有事要跟你说。”
*
记忆秘银打造的圆戒弧面光滑,在磐灰的石桌上投下一抹淡淡的光晕。随着递出,有光线流转过内外的分界线,将镌刻在内环的繁茂大树洗涤地愈发明亮。
漓并没有想到,自己在最近一场刺杀中获得的可疑物件会被有曰看重。
圆戒虚虚挂在修长食指的尖端,有曰原本因执刃而磨出的茧子大概是被刻意修掉了,稍显纤细、却不觉柔软。
经年的呵护使得有曰的肌肤愈发温润透亮,光映在他的指尖,会留下一道明显的斑痕。
有曰有相当严重的洁癖。
一想到他被要求削去身上过往的痕迹,甚至可能被强制执行……
漓蔚蓝眼眸中凌然杀机暗涌,但很快就被银戒晃过的微光覆盖。
似乎是检查完了,有曰将银戒收在掌心,便是撩起狭长的金眼,放松地看向漓。
“没什么想问的?”
“有,”这么说着,漓却摇了摇头,“但我没必要问。”
“嗯,怎么说?”
“有曰哥不想说的话,我怎么问都不会得到答案吧?”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有曰薄薄的唇角一直浅勾着,但在话音落下后幅度变大了少许。
“不过,你把这枚圆戒带过来,确实帮了我大忙。”
大忙?这个戒指除了材料特殊,还有什么地方有价值?
“至少你能把这个带进来,就已经说明我的尝试成功了。”
望着鎏金眼眸中那抹愉悦的笑意,漓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
带进……堕渊?有什么是不能进入堕渊的?
“还不明白?”
轻笑着,有曰倾下了身子,二指捏着圆戒举起,正好摆在了漓的视野中央。
光跟着旋转慢慢流淌,于汇聚之间漫开一个又一个光晕,模糊了有曰的面容,亦平息了漓心中的少许躁意。
“那我就给你解释明白点。”
“这种圆戒是大主教授予的一种权能,虽然有时也会当作补偿使用……不过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主教在秘银里刻下了可以监控的「序」。”
“能活着佩戴这种圆戒的,只有十二大将与三位主教。一旦祂们私下进入堕渊,大主教就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个我不想说。”
“而现在,用于监控的「序」被抽离了,留下的那部分权能,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还没说完,有曰就看见漓的眸光亮了。想必是不用再解释太多,指尖一翻将圆戒藏在手心,有曰正准备坐直身子,手却被牢牢握住了。
有曰抬眸,正与一双澄澈的蔚蓝眼眸相对——坚定之中,暗含难掩的期许。
“利用这个权能……你是不是能离开堕渊?!”
是的,这五年来,有曰就如同被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哪怕一次,都没有离开过堕渊。
这也是漓无数次的努力,都无果而终的原因。
但如果有曰能离开堕渊……
“离开、逃离……你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看着有曰有些古怪的面色,漓迅速冷静了下来。
哪怕他知道有曰还在隐瞒着什么……但无论如何,计划的实施无疑需要他的忍耐。
有曰不可能,也不能脱离“教宗”这一身份的束缚。
不然,招来的将是整个永常的全力围剿。
……没有胜算。
“抱歉……”
这种期待,根本不合实际。
诚然,陌路者不会回应陌路者的期待,未知不会回应未知的期待,神明不会回应神明的期待——
但所爱,愿意回应所爱的期待。
“也不是不可以。”
漓低垂的蔚蓝眼眸刚显露几分沮丧,就因这谨慎的回应而怔住了神。
“就是不能离开太久……我看看日程。”
有曰偏过头,伸出空着的手去拿搁在石桌上的「器」。
但漓并没有抬头,只拢着有曰的手合起双掌,状似祈祷——可感受着指腹摩挲过虎口,悄悄勾住了自己拇指的小动作,荧屏后的薄唇微微勾起。
对于这种亲昵又略带一些热意的接触,有曰莫名受用。
“今天下午没事,但晚上9点有场会议,得赶回来。”
白玉石器的前端微坠向前,有曰低垂着一枚鎏金眼眸,向漓发出了邀请。
“走吗?现在出发,我们还可以多玩一会儿。”
不,或许这不是邀请。
不知何时有曰已经抽出了手,反覆上了漓的左手背。
但漓是看着自己的左手向下按了按,将有曰纤细的五指包了个结实,方才抬起头,露出个明媚的笑容。
“嗯,我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