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任何一名曾经爱慕他过的生灵。
可是……
左手五指张开,按在了那黯淡的心火上。
为什么。
修长的五指紧紧攥住胸口的衣物,却是徒劳无功。
这份强烈的心情……
不自觉地咬住下唇,浓密的洁白睫毛低垂着、轻颤着,有曰忍耐着合上了眼帘,他锋利的面庞却无端浮起了透明的浅晕。
在那愈发强烈的悸动中,自认理智到冷血的有曰,第一次慌乱地红了面庞。
完完全全,就是想要回应的冲动啊。
*
午时,剧场表演结束。随着观众渐渐离场,广场逐渐安静了下来,但舞台的后方却是热闹非凡。
“啊啊啊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这次跳舞没有摔倒了!!!”
“啊啊啊啊啊这次我没忘词!祖先保佑!!!”
舞者拉着叙事者在一旁又跳又喊,从地面跳到二楼,又跳到了舞台上,根本就是一副群魔乱舞的模样。
将电吉他放下的音乐家看着他们发疯,无奈一笑,就侧身看向那三个小朋友。
“如果你们是在等斐尔的话,他有事先走了哦。”
因为漓体力不支的关系,连带着子玦和南柯也忙活了不少。
现在祂们正各占一角,坐在那堆叠起的十二面棱柱形暗石上,都因为飞上跳下的疲惫而谁都不懒得开口,搞得音乐家一阵尴尬。
“不过,斐尔交给了我几样东西,说是礼物,让我转交给你们。”
见三个少年唰地回过头,眼里亮晶晶,音乐家不禁失笑。
“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不过你们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哦。”
虽然对音乐家的态度持有保留意见,但三名光之子还是满心欢喜地接过了。
虽然没能看成戏,但能够参与进后台工作,并看着演出圆满落幕,还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如果再加上一份报酬,就完美了……
看着少年们的笑容渐渐僵住了,音乐家当即明白了,不禁扶额。
老大还是这么爱作弄小孩子。
“这算啥?”
子玦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南柯还在低头反复翻阅那张只写着一句话的纸片,试图找出什么信息。
而漓直接将纸片装进信封里,收入口袋中,就从暗石顶上跳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走向外侧。
“啊,墨,你要去哪儿啊?”
“去看看这个音乐商店卖点什么。”
“欸?但是……”
子玦还想说目前貌似没有这个商店,但见漓已经走远了,只得拉上南柯匆忙追上去。
注视着三名少年远去的身影,音乐家揉了揉后颈就打算去换身衣服,余光却扫到了地面上那一点白。
“音乐商店第一件商品半价券……?”
音乐家将纸上那流畅有力的花体字缓缓念了出来,打量了半晌,也禁不住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确实有办理音乐商店的计划,但会不会常驻在这里,还不确定呢。
企鹅面具上那两道亮白的眼纹后,横瞳的黄绿眼眸微黯。
毕竟我们这些旧时代的遗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异类。
不过话说回来,这貌似是那个小女孩掉下来的……
音乐家托腮思考了片刻,就打定了主意。
这可不行呢。
到底是报酬,还是得还回去。
于是,祂将纸片收进肚子上的口袋中,妥帖放好,同舞者与叙事者道别过后,就寻着少年们的足迹,走入了那凛冽的寒风。
*
“哇哦……”
南柯看着这古朴却神圣的殿堂,再一次发出属于无知少女的赞叹。
可很快,漓和斐尔的互相问候就夺走了她的注意力。
“只提供乐器?可我并不会使用啊。”
“哎,这就是你格局小了。音乐商店不只提供乐器,还提供教学,一对一指导,包教包会~看着你们还是未成年的份上,不要998,只要98~”
“98一天?”
“不不,98一小时。”
“……没蜡。”
“哎哎哎别啊,你们可以免费试一小时,如果觉得好再……?!?”
斐尔看着突然窜到面前、强势阻断话头的粉衣少女,被吓得往后跳了跳。
“你是说,免费?”
“啊,额……”
斐尔还没捋直舌头,那散发着强烈压迫感的少女却陡然变了脸,露出一副十分友善且美好的笑颜。
“请问试用教程,是不收白蜡的吧?”
“嗯,对……”
“那提供乐器吗?”
“提,提供的。”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注视着少女那对暗红的眼眸,那玻璃珠子一般的漆黑眼仁也不禁颤了颤。
“你说。”
“我们这里有三个光之子。”
南柯牵起漓的小手,又按着子玦的肩膀,将在一旁看戏的少年强制拉过来。
“如果我们每个光之子都可以试用一个小时……”
“那我们是不是总共有三小时的试用时长?”
看着少女露出的狡诘笑容,斐尔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现在的孩子,怎么个个都这么精?
子玦:谢邀,我不精,我有蜡。别开地图炮,麻烦精准打击,感谢。
*
哈啊……
斐尔瘫在那一堆零落的乐器中央,仿佛只剩最后一丝心火一般,一双眼被扩散的黑瞳占据,直直地望着那自柱子间泄露进来的黯淡天光。
总算是送走这几位小祖宗了……
在少年抵达此处后不久就追过来的音乐家看着斐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又看了看怀中的纷杂乐器,有种把手里这些丢斐尔头上的冲动。
累的到底是谁啊喂。
真正在教他们的是我吧?
你就在那儿和小孩子聊天,聊得挺开心啊?
虽然到了最后,音乐家也没丢乐器,毕竟维修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但在路过斐尔的时候,祂拿了一个鼓棒,也不用力,就不停地戳斐尔,直把这年轻有为的表演指导戳烦了,起身一起整理乐器才罢休。
末了,音乐家要走了,斐尔方停下斥责的碎碎念。正想说些作为队伍的核心应该说的话,却猝不及防,被狠狠薅了一把鸟毛。
“场面话就别说了,小子,好好休息。”
注视着音乐家那悠然离去的身影,斐尔深吸入一口冰冷的新鲜空气。
我忍……这些家伙都是老古董,打不得打不得。
关上门,斐尔揉了揉眉心,就走向了殿堂的里侧,敲了敲暗门。
“伊瓦,他怎么样了?”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回复,却因墙体的阻拦而有些失真模糊。
“小孩都走了?”
“走了走了,”说到这个,斐尔就感觉脑壳又疼起来了,碎碎念道,“这师徒两怎么搞的,这样互相折磨好玩吗。”
“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
斐尔大声回了句,就推开旋转门。
“那我进来咯……嗯?”
斐尔对上那枚冰冷的鎏金眼眸,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毕竟现在的有曰依旧十分虚弱,心火虽亮却不强盛,气息平稳却不凝实,与两天前那一见是天差地别。
不过,口吻却是始终如一的傲慢孤高。
“那依你高见,应当怎么做?”
斐尔眨了眨被吓得瞳孔放大的眼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看了眼伊瓦,对方显然也很迷惑的样子。
但不等斐尔做出决定,有曰又开口了。
“‘这样互相折磨,好玩吗?’”
意识到自己的吐槽被听了个一清二楚,斐尔短暂地尴尬了一下。但在那如同被冥龙锁定一般的注视下,斐尔很快打起了暖场。
“啊哈哈我说的是伊瓦啦~您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替他挡了多少刀。”
边轻巧移开话题,斐尔边自然走向有曰身侧,牵揽着把他引向里。
“您不再坐会儿?”
“不用,我该走了。”
“行,前边就有出去的暗门。这边走。”
在走远的斐尔与有曰之后,伊瓦向外瞥了眼,便也随着石门旋合、回头朝里转去。
*
霞谷的天空,看不见伊甸的圣光。
伊瓦穿着单薄的长裤长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静静地凝望着那漆黑的夜空。
这很好。
所有沾染上黑暗的生灵,都会本能地远离圣光。
身为光之子的他们,也逃不过这一定律。
“咄咄咄。”
“进。”
门轻轻关上了。一道欣长的身影熟门熟路地穿过了整齐摆放着的家具,来到椅子后,趴在了椅背上。
顺着伊瓦的目光看着那夜空片刻,来者就垂下眼眸,伸手拨弄伊瓦那一头整齐的白毛。
“你在干嘛呢。”
伊瓦轻笑一下,就抬手揽住斐尔的脑袋,将那蓬松的鸟毛撸顺。
“在畅想未来呢。”
可斐尔却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突然这样。”
“我们可是被卷进了大麻烦诶,伊瓦。”
斐尔伸手捏住了伊瓦的面颊,左右拉扯。
“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伊瓦被扯地说不了话,打开了斐尔的手,捂着腮帮子闷闷地应答道。
“我当然看不唔……”
伊瓦被按住太阳穴,前后来回摇晃,晃得反驳都成了认可。
“你看不出来!”
“我看得出来!!”
“你说了,你看不出来!!!”
“我说的是我看得出来!!!!”
忍无可忍地,伊瓦甩开了斐尔的恶魔之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正要指责这幼稚的成年光之子,斐尔却举起双手,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指尖抖了又抖,最终伊瓦还是放弃了训斥,转而按住了斐尔的肩,顺势凑到了兄弟近前,附耳低语。
“我知道你很多事情都瞒着我,但你别以为什么都瞒得过我。”
末了,伊瓦拍了拍斐尔的肩,就将他推出了房间。
“好了,明天开幕式,记得把耳朵洗干净,仔仔细细听我的乐队演奏。”
“晚安。”
最后那句似乎带上了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但门在面前无情闭合,斐尔也寻不得更多踪迹。
可回味着方才耳畔的吐息,以及字里行间自幼养成习惯了的气音,斐尔抬手捂住了嘴,慢慢收紧的大拇指按住了鼻梁。
唉……果然,逗你生气、让你展露出真实的情绪,是为数不多能让我轻易开心起来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