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额头,想要起身,方才发现自己的无力与身上的沉重。
怎么回事……?
有曰下意识地要观察周围,可刚一转脖子,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酸疼酸疼的,就像给啃了一样……我去?!
有曰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似乎不相信一样,又搭上了颈侧。每碰过一个牙印,就会唤醒一点酥麻。等有曰把所有伤痕都摩挲清楚了,有曰已经麻了。
心里麻木了,半边脸也真麻了。
这时候,身上压着的生灵是谁,就很明显了。
倾斜发丝盖着的额下暴起青筋。
漓小小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半弧,重重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迷迷糊糊地,漓捂着后脑勺,蔚蓝的眼眸刚睁开,就看见一双灰色的靴子大步走来。
意识到什么的漓瞬间睁大了眼,没站稳就直接扑了过去。
却被提着领子拎起来。
漓挣扎着抬眸望去,正对上一枚充斥着窘迫与愤恼之意的鎏金眼眸。
明明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漓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被我发现了吧,有曰哥。”
有曰陡然想起一个预言。
一个漆黑的、没有尽头的预言。
鎏金的狭眸倏忽缩小,有曰突然爆发出气力,狠狠将漓抛了出去。
门“哐当”一下,于门前暂作小歇的水隐者睁开了一双丹凤眼。
“怎么了?!”
门被猛地拉开,水隐者刚要向里迈步,却碰到了一个温热的身躯。
“「墨」,你怎么……”
关心的话脱口而出,却被漓的手指引向了前方。
“先去看看师傅。”
水隐者抬头望去,就见光的尽头,欣长的光之子呼吸粗重,单手捂眼,倚靠在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
水隐者就没见过这要强的徒弟这幅模样过,忙不迭奔上前去。可刚碰到有曰的衣角,就被死死攥住了手腕。
“你说……”
有曰急着想问什么,可他的音全随着气的吐出飘散了,水隐者只得侧耳倾听。
“你说,他叫「墨」?”
水隐者皱眉,小声诘问道:“你不知道?”
“怎么了吗?”
水隐者倏的回转过头,对上了一双无害的蔚蓝眼眸。
那枚鎏金眼眸与之一同抬起,在清澈的视线中缓缓镇定下来。目光聚焦在漓担忧的神情上,有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是我失态了。”
微微扬起唇角,有曰仰起轻颤的下颏,不自知地显出一丝傲慢的姿态。
纵使狼狈不堪,纵使在被命运玩弄,败得可笑,有曰也绝不会放低姿态,去乞求片刻喘息。
踉跄站起身,漓试探着再次凑近有曰。这次,有曰没有抗拒,只抬起右手,环住漓贴过来的温暖身躯,安抚般轻轻顺了顺他的背。
“但也不需要你这个小鬼担心我。”
微弱的光在蔚蓝的眼眸中跃动,漓慢慢低下脑袋,抬手反抱住有曰。
可在漓看不见的地方,有曰的神色却彻底陷入阴沉。
*
卧室没有开灯,道路上的路灯朦朦胧胧地洒进来,描摹着随意搁置于椅背上那斗篷的轮廓。鎏金的缀苏反射着迷眼的光晕,透过冷白的窗柩,截断在不知名的身影前。
一个泡泡从窗的缝隙挤了进来。
晃晃悠悠地,在宽阔但摆设简约的卧室中转了一圈,没找见光子。正当泡泡不解,吐出一个个小泡泡时,忽然传来一声低骂。
泡泡顿时激动地抖了抖,顺着声音循过去。
不一会儿,那小小的门缝中挤出了一个小小小泡泡,悄悄地藏在摆着洗浴用品的架子后,悄咪咪地偷看着镜子前的光之子。
他褪去了上衣,露出了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宽阔的肩。劲瘦的腰身包裹在宽阔的灰色腰带中,更衬得他的体态有几分纤细。
如果忽略心口处那道狰狞的伤疤。
似乎想到了什么,泛着荧蓝光芒的泡泡黯了黯。可不一会儿,泡泡又恢复了原来的光彩,趁光之子专注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悄悄地从视线盲区靠近。
然后,正独自暴躁的有曰就听到耳边,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水于掌心化刃,有曰猛地向身后右方刺去。
一上来受到如此热情欢迎的水隐者连忙侧身避开,可见有曰收不住力,跌跄着险些撞进她怀里,水隐者就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笑嘻嘻地揽住有曰的肩。
“这么担心那个预言啊?”
有曰也懒得推开水隐者了,刃化柔水钻进经脉,就抽出手臂,指了指颈侧。
“嗯?什么……霍。”
看着他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咬痕,水隐者扬眉。
“谁咬的?你徒弟?”
有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水隐者顿时眯起一双丹凤眼眸。
“哦~”
海蓝的眸子中尽是狭促之意,看得有曰直皱眉。
“怎么?”
可水隐者不回答,只握着有曰遮掩的手,拉到左侧,细细打量着。
“还遮着呢,又不是真发生了什么。”
有曰看似顺从,实则眉眼中满是不耐烦。
“你快点,我还要上药。”
可水隐者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主,见有曰没什么动静,竟是伸手想摸一摸。
“死老太婆,别乱碰!”
水隐者躲开了从天而降的水针,笑眯眯地举起双手。
“好好,是我逾越了。”
有曰翻了个白眼,拿起柜台上的一瓶瓶子,单手挑开瓶塞,倒在手心,涂抹在颈侧。
水隐者抱臂倚靠在门上,看着深深的牙印在强力的药效下消退,新生的肌肤光滑稚嫩。
就在有曰拿起衣物,正要穿上时,水隐者开口了。
“想要解决你的记忆问题,实际上用不着你徒弟。”
有曰“嗯”了一声,就将头伸进衣服中。
“我们隐者传承自先知,透过「规则」的束缚去观察真相,是我们的本职。”
修长的双臂自半袖中探出,衣摆滑落至腰际。
“就算我们无法破解附加在你身上的「规则」,也轮不到「墨」出手。”
将多余的衣摆缩进裤腰,又左右旋转了一下,将衣物整理整齐。
“但是「墨」被我们推了出来。”
鎏金的眼眸冷冷抬起。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水隐者没接话,只静静地看着有曰将空瓶子丢掉,来到她面前,歪了歪头示意她让开。
可海蓝的眸子异常平静。
就仿佛暴风将至的海,面上平静,深处早已暗流涌动。
“你打算带着「墨」吗。”
没有迟疑多久,有曰点了点头。
“唔!”
有曰被抓着领子,抵在镜面上。
“你还不承认吗!”
水隐者海蓝的眼眸中阴云密布。
“「墨」,你的徒弟,就是你命中的劫!”
有曰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死死按在湓洗台上。
“这一次,你已经伤了根基。”
有曰想将水隐者的手掰开,却反被按在镜面上。
“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水隐者骤然凑近,骇得有曰也屏住了呼吸。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三年前的你都比不过。”
可以清晰地听见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你不是一直都想摆脱「影」的宿命吗?这就是你的态度?”
水隐者骤然起身,拽着有曰,猛地拖摔到地上。
“你这是在找死!”
抿唇平复下错乱的呼吸,水隐者蹲下,扣住有曰的肩膀,向外掰开,逼他舒展开蜷缩的身躯,与自己对视。
“即便没有被极巨之鸟承认,你也是我唯一的徒弟。”
“给出你的理由,有曰。”
“不然,我会将他扼杀在此。”
面对这沉重的威胁,有曰却只轻咳两声,抬起那始终耀眼的鎏金眼眸。
“理由很简单。”
“你不希望你的徒弟死。”
“我也不希望我徒弟死。”
水隐者闻言,顿时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神情,就像吃了什么哑巴亏一样。见此,有曰轻嗤一声,推开了水隐者的手,坐了起来。
“再说了,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被撞了下肩,水隐者抬起眼眸,正见有曰伸出了拳。
“不用担心。”
水隐者默默咬了咬唇角,最终还是抬手碰了下拳。
“你可别忘了这句话。”
“不会。”
昏暗的空间中,有曰拍了拍背上的灰,就走到沙发旁前,推开了窗。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拂起有曰面前的斜发,露出了那枚漆黑的眼眸。
却不再如深渊般那般不可直视了。
说不定……也是好事呢。
水隐者一点头,揽起海蓝的斗篷,就化身一个轻飘飘的泡泡,晃晃悠悠溜出了窗。
看着那淡蓝的光点缓缓远去,有曰也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就把自己甩进了沙发中,朝门道:“进来吧,漓。”
门悄悄推开,一颗三角饭团般的蓬软脑袋探了进来,蔚蓝的圆眼眨巴眨巴,似乎有点迷惑。
“你,我总能发现的。”
有曰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顿时,漓迈开小小的步子,向着沙发飞奔而来。有曰轻笑着,张开了怀抱,可出乎意料地,漓没有扑上来,而是停在了扶手边。
“怎么了?”
有曰伸手想去揉那软乎乎的脑袋,却被避开了。
垂眸,望着漓那副纠结的表情,微微挑眉。
“你听到多少?”
漓抿了抿唇,手指交叠在身前,紧张地捏在一起。
“命中的劫。”
“我是有曰哥命中的劫。”
漓张口又想说什么,可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逃避什么一般,垂下头,抓起随意搁置在扶手上的手。
“如果我真的妨碍到了你……”
逃避一般,蔚蓝的眼眸紧紧闭起。
“还请杀了我。”
沉寂许久。
沉寂到,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终于,有曰发出一声轻叹。
“听着,漓。”
下颌被温润的指尖抬起,漓蒙着泪花的眼微微张开。
“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绝不要再,心存死志。”
梅迦说要有光,世间便有了光。
漓猛地扑了上来,压得有曰唔了声。
“有曰哥~”
“嗯,我在。”
“有曰哥……我不想离开你。”
“这可不行。”
漓气鼓鼓地抬起头,望着那轮弯弯的金眸,立起身,凑到有曰面前,虎头虎脑地威胁道:“那,我就咬你!咬到有曰哥没力气。”
有曰一愣,笑了出来,抬指在漓的眉心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臭小鬼,以后我都不会让你咬了。”
漓嗷呜一声,就咬向有曰的鼻尖,却被一双宽大的手捧住了面孔,狠狠地揉捏。
“这次你险些咬出事情来了,知道吗?”
“我那师傅想杀你的心思,可还没灭掉呢。”
有曰笑得温和,笑得明朗,照得漓不由得心虚,缓缓停下了嚣张挥舞着的双手。
“好吧……”
任由漓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肩膀上,抚摸着柔顺的白发,有曰仰头靠在沙发上,放松地望着那城中央彻夜未熄的灯火片刻,有曰便侧过头,嗅着年幼光之子发间温和的气息,轻阖上眼眸。
在这安宁的气氛中,许久许久。
有曰忽然开口。
“漓,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不过片刻,漓摇了摇脑袋。
“这是有曰哥的秘密。”
“你不说,我就不会问。”
有曰嗤笑一声,却没什么精力呵斥他了,就这么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