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你。”他用手指揩掉她的泪珠,眼眸情深。
他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烙下轻轻一吻。这一吻,却又比任何印记都要来得深重。
他第一次对她说爱,也是第一次她相信别人的爱。
难以遏制的情动,言语失效,只有实际行动在此刻才能证明心意。
温冷丘主动向前欠身,吻住了他。
柔软的唇相贴,易清光一怔,随即回吻她。心中的喜悦夹杂着点庆幸,庆幸他刚在卫生间刮了胡子,不会在吻她的时候扎到她,更是庆幸,他无可替代的爱人在此刻又朝他走来。
心中的郁结在漫长的拥吻中解开,与之而来的是煽动的汹涌爱意。
过去的纠缠往复,失去离别的难过,未曾吐露心声的遗憾,全都在此刻相融,留下的只有释然。
“等等......这衣服不能弄脏。”任由爱欲潮水淹没神智之前,温冷丘拉住他抚摸着她身体的手,用最后的理智讲出这句话。
易清光只是笑,没停下来吻她,咬她耳朵说:“反正都要脱掉。”
一夜漫长,满室旖旎。
第二天一早,易清光按时醒来,看着身旁睡着的人儿,心里踏实许多。
他没忍心吵醒她,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就起床洗漱。
走到客厅,许君和易生在吃早饭,看到易清光回来好像早就知道似的,丝毫不惊讶。
早饭之后,易清光开车送两个高三生去学校,自己也赶去工作室处理事情。
家里只剩温冷丘一个。
快到中午,温冷丘才悠悠转醒,在床上揉着眼睛,肩上的衣物滑落,低头一看,她穿的是易清光的衬衫。堪堪盖住的大腿根那里还有一抹可疑的红痕。
温冷丘想起昨晚的种种,轻骂一句:混蛋。
但心里还是甜蜜的。
打开手机,易清光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去开会了,记得吃早餐。
把衣服换回自己的,温冷丘才走出房门。
微波热着冷掉的食物,在厨房等待的时候听到玄关有人开门。
“你回——”温冷丘以为是易清光开完会回来了,探着头向玄关看过去,结果看到来人以后整个人愣在原地,随后结结巴巴开口,“易,易叔叔……”
紧跟其后的还有一位穿着围裙的中年女性。
易雩风也没想到温冷丘会出现在家里,面色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挂上和蔼的笑容,开口寒暄:“来了?”
温冷丘变得乖巧许多,点点头。
“这是郑阿姨,经常来家里打扫。”见她拘谨,易雩风顺势介绍起身边的人来,想让她多数熟悉熟悉,“郑姐,这姑娘是小光的朋友。”
郑姐在听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和易雩风对了下眼色,得到某种肯定之后脸上的笑意更甚,连忙上前和温冷丘打招呼。
“还没吃饭?”说着,易雩风看到微波炉还转着。
“没有。”温冷丘答着话,有些局促。
“那别动了,正巧郑姐要做饭,我们一起吃点。”易雩风提出招待,让温冷丘有些莫名紧张。
在脑内搜寻一圈婉拒的理由无果,温冷丘只得点点头。
“来,坐。”易雩风拉过餐厅的椅子,让温冷丘坐过去。“我们聊聊。”
后半句一出,温冷丘手心都快要出汗了。
怎么办……难不成是他发现自己和易清光的事儿了?
按照豪门恩怨的剧本来讲,作为家长的易雩风接下来不就要拆散他们了?
属于小说作者的脑内小剧场开演:
易雩风面无表情一脸严肃,“我可以给你开价,”一张支票扔到温冷丘面前——“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该怎么接受……啊……不……拒绝呢?
干脆的声音响起来:“我选五百万!”但凡多犹豫几秒,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温冷丘只得含泪收下支票。
不对不对,温冷丘你在想什么?到底是五百万重要还是失而复得的易清光重要啊?
“怎么了吗?”易雩风见她站在原地没动,开口询问。
“啊?啊,没事没事。”温冷丘回归现实,连忙掩盖自己刚才的臆想。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你和清光的事……”易雩风打算平铺直叙,“我都知道了。”
果然……这个开场白……
“我不会离开他的,我们昨天才刚刚和好。”温冷丘脑海中已经设想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开口说道,语气并不重,但很坚定,同时眼神也是无比的真诚。
呵,女人三分陶醉,就演到你流泪。
“啊?”这下倒是把易雩风给弄不会了,一个多年在商场上和人打交道的老油条,却被这年轻姑娘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措不及防。
见易雩风这个反应,温冷丘才恍然大悟自己会错了意。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场面一度尴尬。
“先生,温小姐还以为您是要拆散她和小光的呢。”在厨房摘菜的郑阿姨听得一清二楚,开口向易雩风解释,见易雩风还是一脸茫然,郑阿姨无奈补充:“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
“哦,哦。”易雩风这才明白,连喝几口茶笑起来,“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得,幻想破灭。
“那、那您?”温冷丘彻底茫然,不敢提前多说一句。
“我是想说,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挺好的。你之前就对我们家有所照顾,年纪轻轻就独立自主,还知理懂礼做事有分寸,你许阿姨也常说你可爱有趣,她非常喜欢你。我家的小子能找到你这么好的姑娘,算他走运。”易雩风打心底里夸赞起温冷丘来,“清光这孩子呢,从小就很优秀,我和你许阿姨年轻的时候工作忙,常常国内国外两头跑,很少能顾到他,他呀,也懂事省心,没让我们操心过,说起来,这也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他的亏欠。”
刚才在易雩风面前失了面子,温冷丘此刻努力挽尊:“家庭和事业,本就难两全,您和阿姨年轻时的拼搏也给孩子提供了不错的条件,有得也有失,没办法。”
见她还未成家,就能理解为人父母的难处,易雩风觉得难得,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眼神里也满是赞赏,“所以清光这孩子,一直都缺人陪。尤其是他外婆过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说话。”
“外婆?”想起那张全家福里缺少的人,温冷丘意识到外婆应该是易清光不想提及的关键人物。
“清光从不对人讲的。”想起当初的事,易雩风脸色沉重,叹了一口气“这个说来话长了。”
“您说,我想知道他的事情,也想听听您和许阿姨的事。”更深刻地了解一个人,那就要去了解他的原生家庭。
见温冷丘感兴趣,易雩风继续讲:“你许阿姨年轻时,家境优渥,她成年之前一直在荷兰定居。后来一心想要发展自己的事业,就回国到她父亲国内的公司学习管理经营。而我,那个时候只是个小职员。我们本就天差地别,但你许阿姨不信门当户对,她性格要强,自己认定的事谁也拦不住,所以后来我们结了婚。”
“我随她出国见她父母,我的岳父是个非常成功的跨国商人,在他那个年代都能很好的掌握商业模式准确寻找商机,是个叱咤风云的厉害人物。我岳母呢,则是大学教授,她安静寡言,人很温和,年轻时为了丈夫放弃了自己的职业,到国外去了。据你许阿姨说,她母亲刚到国外就非常不习惯,生活环境变了,朋友亲戚也都在国内,她整个人变得消沉了许多。”
“不过那个时候好在还有你许阿姨陪着,人倒也有点精神。但自从我和你许阿姨结婚以后,我们很少能待在国外陪伴二老,我岳母的精神状况就越发不好,直到清光出生,我们把孩子交给她带,她才逐渐恢复了点笑脸。”
“可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清光七岁的时候,他外婆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咳嗽,有时候还能咳出血来,去医院检查,得了肺癌。”
“和许阿姨……?”完全新的故事展开,却又与已知的节点在此刻交汇。
“对,那个时候的医疗条件也没现在发达,只能进行保守治疗,久病对一个人的打击是成好几倍的,身体上病痛折磨,心理上同样也煎熬。你许阿姨常说,自己的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才情过人的学者,意气风发,可到老了,只剩一具残败的身体。况且,那个时候,她是真孤独啊,好不容易家里有了新的生命能够热闹一下,却又偏偏在那个时候生病了。哎……”说起来也是十分惋惜,易雩风的这些话在温冷丘听来都是刀子,她敏感地捕捉到了话语中所有人的种种情绪,只觉得扼腕惋惜。
“过了大半年,她还是没挺住,在家里自杀了。”
这沉重的过去,从字句里蜿蜒,捏住了听故事的人的心脏。
温冷丘惊讶地做不出反应,心脏却跟着疼起来。
“清光是第一个发现的,他放学回家,发现他外婆吞了很多安眠药,割腕的血流得到处都是。”
残酷的画面直接闯入温冷丘的脑海,心脏像是感同身受一般犹如刀割,痛得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如此……
之前听Jorg和花店老板娘说的话串通一下,温冷丘瞬间明白了。
那栋房子,就是易清光亲眼见证外婆自杀的地方。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告诉温冷丘关于那栋房子的真相。
这就是为什么,他把照片留在那栋房子里。
她好像看到他们一起睡觉的卧室变换了模样,易清光小小的身躯站在门口,绝望的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如果那个时候,她能在他身边就好了。
如果她可以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把小小的他抱进怀里就好了。
那么他将不再有梦魇,也不再看起来那么悲伤。
眼泪成串的落下,温冷丘的情绪逐渐不受控,“抱歉。”
易雩风为她递过纸巾,说:“清光没有告诉你这些,估计也是怕见到你这个样子。”
擦着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温冷丘接着问:“后来呢?”
“后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我们怕留在那里会继续刺激他,就把他带到国内照顾。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长大后出去旅游基本走遍了欧洲,却再也没去过荷兰。谁能想到,多年以后,他妈妈也走了他外婆的老路。”
“不过这也是你许阿姨的心愿,她母亲去世的时间是在99年,两年以后,荷兰就公布了安乐死合法法案,这件事也成了你许阿姨患癌后的心结。她总觉得,生死是选择,如果她母亲那个时候就有安乐死,她至少还能够选择自己如何结束生命,也不至于会是先吞药后割腕这么痛苦的方式。你许阿姨做决定以后,常常说,‘妈最怕痛了,她得下了多大的决心’,的确,人得有多大毅力,才能熬过这艰难的求死。”
在人决定自杀的时候,人最大的困难其实是和本能的求生意识做对抗。
人的心灵已然死亡,但身体里的细胞却还不断挣扎,因为那个时候,身体便只是灵魂的躯壳,而细胞则与身体签订了寄生协议。
于是身体自然做出一系列反应试图挽回生命,与意识较量。
这必然是个艰难的过程,承载着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这个故事压抑,唤起温冷丘对于死亡的感触,她感觉到冰冷。
那种裹挟着死亡的宿命感又朝她扑面而来。
“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清光没办法,只能跟着回荷兰了。”易雩风想起那段日子,不免伤心,“不过他这一去,倒是给我不少惊喜。”
“他把那栋房子买回来了,对吧?”易雩风问温冷丘,表面询问,实则已经确认。
“嗯。”温冷丘知道她帮易清光隐瞒无用。
“哎……还是走不出来啊……”易雩风为儿子感到担忧,但一抬眼看到温冷丘,眼中的阴霾不再,“不过他现在有你,也许会好过些。以后就得多靠你帮他解开心结。”
“看得出来,他很依赖你。”易雩风说,在温冷丘心中重重一击。
原本沉重的话题似乎出现了转机,带来了一丝温暖的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