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飞回去，带奥娜吹吹风，驱散她心中的雾霭。’叶善生看向小白马，‘算了，我不想再被它撅蹄子踹下来。’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十四岁时，跟着老爹去悬崖边看风景的场面。

天空高远，山峦叠翠，那时的他随着风仰起脸，心旷神怡。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小白马——它恐高，受惊之余没控制好力度，一蹄子给他踹得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外栽。

‘要不是老爹拽住我，我就去了。’他叹口气，又想笑，‘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

两人一马，脚程很快，岔路就在眼前。

“娜娜，这边。”叶善生往左边走，路过那栋房子，小白马停下脚步。

‘别看！’叶善生刻意保持目不斜视，让眼角余光里都不要出现那栋房子。他试图闭紧眼睛，没有安全感，只能睁开，盯紧地面。

‘别怀念过去。’他咬牙，警醒自己，‘未来的事还要解决，别沉浸在情绪里。’浑身僵硬地走过一段路。

他回头，看一眼对着房子晃尾巴的小白马，感到难过，又觉得松了口气——没有睹物思人，很好，继续保持。

叶善生停在一间糖水铺门前：“老板，两杯酸梅汤，谢谢。”

他转向奥娜：“这是我最喜欢的饮料，分享给你。”

“谢谢。”奥娜已经从悲伤中恢复过来，暗暗在“叶善生的喜好”记忆夹里添上一笔。

女老板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闪烁，接单，走进后厨，踢女儿：“让你抓住机会你不上，这下好啦，连他也跟人跑啦。”

女儿躲开，脸皱成苦瓜：“哎呦我滴个亲妈妈，都是你老查户口，把那些男生全部吓跑，咱们店的生意都变差好多。”

“我不管生意。”女老板气鼓鼓的，“你可别忘了，‘红娘’才是我的主业。红娘的女儿都成大龄剩女，你让我的面子往哪搁？”

女儿鼻孔里出气，想翻白眼又怕被踹，只好把妈妈支走：“喏，酸梅汤。”

女老板把饮料端出去，还不死心，用下巴点奥娜：“哎，小伙子，她是……”

“她是我对象。”叶善生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心里暗喜，嘴角忍不住上扬。

奥娜眼前一亮，看着叶善生，嘴角不自觉上扬，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点头：“阿姨好。”

“哦。”女老板不开心，胖胖的小手一只抓钱，一只在满是红线的“宝贝女儿姻缘簿”上又加一道红线。

令人满意的结果。叶善生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划掉，转头笑道：“娜娜，好喝吗？”

“好喝！”奥娜狂点头，这酸酸甜甜的劲儿，让她的心情都好不少。

“那我们走吧。等我再完成一件事，我们就可以去首都啦。”叶善生故意提高尾音声调，这也是带动他人情绪的一种方法。

“好！”奥娜点头如捣蒜，抱紧他的手臂，傻乐。

处理完奥娜的情绪和女老板，接下来就是公会领导。

他看向奥娜，说：“我等会儿会想点事情。要是你说话我没反应，不要见怪。”

“哦，好。”奥娜点头，开始欣赏路边的景色。

叶善生则进入半发呆模式，屏蔽外界的部分信息，养精蓄锐，准备最后一出戏。

-----------------

十分钟一到，十二岁的叶善生神志回笼、睁开眼睛，下床，准备回学校上下午的课。

他换好衣服，背上睡前就收拾好的书包，路过小天使房间，扭头，看向木门。

‘我要跟他说一声吗？’他还在思索，就听对方迷糊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你要走啦？”

“对。”叶善生下意识点头，“下午五点回来。你要是无聊，可以去我房间拿书看。”

“好。”小天使声音懒散。

叶善生去客厅灌好一瓶水，插进书包侧边的圆筒袋里，出发。

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响起，不到半分钟，小天使和叶母在楼梯上会面。

叶母忧心忡忡：“你说，他被校园霸凌？”

“对。”小天使伸个懒腰，“你跟我去看就是了，看看他在学校里是怎么受苦的。”

“好。”叶母点头，表情忐忑中带点狠意。

她不太相信叶善生会在学校里受到霸凌，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会放过那些人。

叶善生走进学校，嘴角不自觉向下。

“又要面对那班蠢货了。”他很想像他们一样翻个白眼，但不会，只能深呼吸，尽量不去想他们。

果然，小胖墩一行看见他，立马围上来，表情夸张：“妖怪，你居然还活着？”

叶善生还沉浸在“怎么不去想他们”的方法论思考里，没有给出小胖墩预想中的反应。

“喂，你耳朵聋了吗？”小胖墩的手搭上叶善生的肩膀。

叶善生浑身一僵，垂下的眼睑动了动，回头看着地面，声音很低：“想打就打吧。”

他没说出口的下半句是：不需要整这么无聊的开场白。

小胖墩“哈”一声，抡圆了胳膊重重打在叶善生的胸口，叶善生吃痛，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你这是在挑衅我吗？”小胖墩仰起脸，鼻孔看人，一脚踹在叶善生的下巴上，“就因为你掉下来没死，你都敢挑衅我啦？”

他啐一口口水，骂道：“要不是在学校里，我非把你脑浆打出来不可。”

“走啦。”小胖墩招呼小弟们，鞋底碾过刚刚吐出来的唾沫，回头，“放学老地方等我，否则……”

‘否则怎么样，又要走一边之前的流程？’叶善生冷笑一声，看着小胖墩被肥肉挤成缝的眼睛里露出凶光，还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你都没脖子。’叶善生看着他圆滚滚的脸颊肉和肩膀贴住的那条缝，腹诽道。

他揉揉又酸又痛的下巴，站起来，颠一颠书包，确认它的存在和重量，慢慢往教学楼走。

‘幸好他们没偷我的水，不然我又要去小卖部买。’思及此，他竟感到轻松，因为可以少跑一趟。

-----------------

“好啊，放学等你。”小天使躲在暗处，对着空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阿姨，现在你信了吧？”他指着叶善生的背影，看着叶母铁青的脸色，“在你发现之前，你的宝贝儿子可是天天过着这种日子哦。”

“甚至他的跳楼——”他故意拉长“楼”的发音，等待叶母理清思路。

“跳楼？”叶母托着下巴，确认道，“你的意思是，他是自杀？”

“对呀。”小天使皮笑肉不笑，“嘶。阿姨，你说，导致他跳楼的原因是什么呢？他这么乖，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想死吧？”

他一边说着，目光锁定在小胖墩身上。叶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瞬间明白了什么。

“校园霸凌真恐怖，把我们乖巧可爱的叶善生都逼跳楼了。你说是不是，阿姨？”他两手一摊，笑容中带着阴险。

猜想被一一验证，叶母攥紧拳头，开始思考各种复仇计划，以及它们的可行性。

收集证据，去法庭上告小胖墩一伙？

‘不可能。’她瞬间否决这个想法。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一百八十线小镇，天高皇帝远，官商勾结的事还少吗？

‘小胖墩家是地头蛇，这件事一旦被闹上法庭，败诉的一定是我们家。说不定他们家还要倒打一耙，说是我儿子先欺负他儿子，他儿子受了委屈，才会霸凌我儿子。’

她扣着手指，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表情很硬，眸光凌厉。

‘我必须想个办法，复仇的同时还能把自己家摘出去，让他们家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