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人一声唱喏“王上到”,秦清这才松了一口气。商候以诸侯觐见的大礼拜见了帝姬,才又述了姻亲的小礼。言行间极尽温厚,既有长者有关怀,又有臣下对帝姬的崇敬。但对秦清经历之事的前因后果一概不提,总之,一言一行让人如沐春风,熨帖舒服。末了,有道,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秦清提出绿漪的事:“舅舅,清儿还真有一事相求。我有婢女绿漪,忠心寻主至商。怕是有什么误会,被误为谍人。还望舅舅将人……”
说着,秦清一边留意到商候的表情瞬变后恢复如初,仿佛一切都是错觉。商候不自主地转动手上的指环:“哦?她是帝姬的人,自然是误会,即刻着人放了。”有人得命去办,商候也与王后一同辞了去。临走,商候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秦清有些不安,莫名有种入彀中的感觉,很不美好。
公子逸为了尽地主之谊,安排的住所自是高要求,高规格。虽不可与秦宫媲美,也是极尽奢华。豪华的宫室,未让人生出任何舒适,倒让人有些忐忑不安。
几人索性凑在一起,大眼瞪小眼,进行深入地目光交流。入夜,果然有人将奄奄一息地绿漪送来。秦清忍痛将绿漪抬入内室。她拉着秦清的手翕动口唇,俯耳听是“不负所望”四个字,秦清知是练兵之事。
“都不紧要,你且歇着。”秦清忍痛将人躺平,绿漪已是到了极限,累极、疼极,很快便陷入昏迷。想着绿漪有医人的本事,燕静与其其宗总该有些方法,奈何他入门尚浅,学得的又是星相之术,实在是毫无办法。难免又求到卫逸门下。卫逸自是不必说,只是想要绕过商候的手眼须费些功夫。
“帝姬,正在竭力救那婢女……”听来人的细报,商候批改公文的手稍顿,便挥手命人退下。
“你都听到了。”他似对虚空自言自语。
“是”,一名影子一般的人从某个阴暗的角落窜出,拜到在地,黑色宽大的衣袖遮住一切真相、光明。
“如此……,这般……,你可明白?”
“诺,属下领命。”宽大的衣袍下,一个声音道。锦衣夜行,与阳光无缘,冥冥中,他感到这是他的宿命。他不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他只是听命于主人,仿佛他本该如此。
有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也曾问自己是谁,然而只有黑夜,无尽的黑夜侵袭他的一切。
只到看到她,一切是莫名的熟悉,偏偏记忆像黑洞又那么陌生。不过一滞,办事从未失手的他被擒获了。
秦清在看到他那一刻高兴地哭了:“青岚,是月影。我就知道月影还活着,只是你为何不来找我呢?我竟是糊涂了,你我别后,我尽是崖底漳林那样的地方,你怎能找到我。对了,当知会苏影,他定高兴……”在满满地惊喜与讶异面前,月影无所适从。
秦清抱着这个他又哭又笑,没有感受着这木头一般的人有何异样。月影本是木头……
只到,一个冰凉的兵器抵住她,她才惊觉有异,其他人也是猝不及防,还未从秦清的喜悦回神,便被这一变故严阵以待。
“你认识我?”
秦清点头:“你叫月影,仙人崖旁,你为了救我,用了凝血……”
“这么说,堂堂帝姬来这荒凉的北地只为寻一枚卒子?你不觉得好笑吗?”说着,揣着几分怀疑终究是绝尘而去。从这一刻起,他决定放弃往昔。同样是卒子,细究又有何意义?只是面对那张熟悉且陌生的脸,他实在难以下手。罢了,不过最后一次。
商宫商候脸色阴沉地看着地上跪着地那人。
“任务失败的影人,知道要怎么做吧。”说着便把手上的剑扔下去。月影拿起剑便刺向自己,商候一个眼神早有人拦下,终究未死。
“多谢王上饶命,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还不糊涂,只是到底犯了错,自己去领罚。”
“那今次的任务……”
“取消,本王自有安排,你且退下。”
次日,绿漪脉象平稳,总算渡过了危险期,性命无虞,可仍未有醒的迹象。
商侯收到新的信报,眉头舒展:“果然,有意思,敢在本王面前耍把戏。”说着,像是看了极可笑的事朗声大笑。为了一个婢女,一个卒子不惜拔了商宫里经营多年的钉子。因小失大,这世上没有人是不可取代的,再重要的婢子、卒子,也不值当如此。小丫头到底是嫩些,可笑他却如临大敌。
侯王后迎着这笑声进来,灿若殿外的花:“王上,有甚开心的事快说与妾身,让妾身也替王上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