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答应的。你还是同我回去吧，不要辜负了家人的一番心意。”
白莲花面色认真严肃，显是坚定之极。
“若无人替我，我早晚仍要落入那人手中，我还不如就死在此地来的干净，反正，我早便决定了，只要让我感受到了人间极乐，我便立刻去死，连尸身也不会给那人留下。既然如此，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我会救你的，你不相信我能帮你吗？”
白莲花听她口中死志坚定，心中也不由恍神。
多像从前的自己啊。
为了那些所谓的外物感情，从来不惜己身。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再不会那般轻易赴死了呢？
白莲花看向窗外，满街繁华照不破浓浓夜色。
好想，马上见到他。
“我们家什么都没有，怎么敌得过他？便是你带我离开了，我终究还是会再回来的。我能逃走一次，就能逃走第二次！”
“你不是自诩英雄，想要来此地救人？何不好事做到底，只要那人的目标换到你身上，我自然就安全了，谁又稀罕待在这污浊之地？”
白莲花脸色微微沉了下去，突然开口，嗓音冷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已经答应了我弟弟，难道要出尔反尔吗？”
“何况你身手这么好，不比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怕什么呢？”
相思虽从未卖身，可是日日在这青楼楚馆中浸淫，那些妓子拿捏客人的柔媚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说话间声音含媚，眼神如丝，连身段都不知不觉放软几分，软化了语气中的针锋相对。
“好！”
白莲花看了她许久，就在她要端不住那副笑意准备鱼死网破之际，白莲花终于开了口。
“我替你，待此事解决，我便送你离开。”
说话间再无初初相见时的柔和，变得陌生而平淡。
相思心中猛地一坠，坠的生疼。
看着眼前这个公子打扮的女子，这个强势住进自己心里的女子，就这般同意了自己的提议？
她竟真的绝情至此！
相思摸了摸自己的脸，那被恭维为男女皆不可逃的脸。
都是骗人的！
……
就在堂中众人又渐渐焦躁起来之时，帘幕忽然重新打开，相思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
众人的牢骚声顿了一下，忽又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
“怎么样，红豆姑娘，那小白脸靠不住吧！这才多久就不行了啊？”
“红豆姑娘第一次尝到男人滋味，恐怕没能满足吧，让咱们弟兄们帮帮你啊！”
眼看台下声音越来越是粗鄙，相思眼中冷光闪过，几乎就想这般回去，乖乖同白莲花离开。
可是胸中那股闷气终是盘桓难下！
她调整了一番心情，方才开口。
“不瞒诸位说，小女子日前便已查出绝症缠身，大夫断言小女活不过一月之久！本想趁生前感谢大家的深情厚谊，奈何方才一试，果然大夫没有骗我。”
她抽出一张满是鲜血的罗帕，在那灯光照耀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什么？那你是不准备履行诺言了？那咱们老少爷们在这里看半天白戏图什么？”
众人被相思手中的罗帕骇了一跳，忽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相思垂眸看去，正是那个年纪轻轻便坐上高位的异姓王侯，迫她流落至此的郑王郑尧！
相思眼中露出恨意，嘴上却越发柔和起来。
“红豆怎敢如此戏耍众位哥哥？怎奈我身体实在难以报恩，特意为大家带来小妹替我向大家献艺。她尚且年小体弱，还望大家不要惊吓了她。”
不等那郑尧思索相思怎会有妹妹，众人便见那帘后重又走出一人。
长发披散，头顶挽髻，身着一袭剑袖白裳，系着一领白色绣花披风。
微弯的刘海下微弯的眉，微弯的眉下晶亮的眼，眉眼弯弯似摄人，琼鼻朱唇难形容。
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生怕惊了佳人。
不知不觉间整个楼子都安静下来，变得黑暗一片，可是众人的目光，仍旧牢牢定在那台子中央被一轮凝翠阁招牌式的巨大圆月照耀着的女子身上。
随着一声琵琶撕裂安静，那台上女子轻轻一拉，解开身上披风甩了出去，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忽从手臂后面掣了出来，被她平举在眉间捏了一个剑诀。
孙悟空坐在梁柱上久久未动，双眼紧紧盯住月下飞舞的白莲花。
此刻的白莲花舞起剑来，少了许多平日的锋锐杀气，多了几分柔美，将刚柔结合于一身，随着白影翩跹，长剑破空之声和那琵琶肃杀之声同时响彻整个大堂，令所有人的心神都被攫取进那翻飞的剑花中。
一曲剑舞动天下，谁人敢扰月中仙？
不知过了多久，那琵琶声骤停，白莲花一个飞舞稳稳落在台上，挽一个剑花，远远将剑掷了出去。
只听铛的一声，众人眼光随剑而去，那剑稳稳插在一根金红梁柱上，半截剑身仍在外颤抖着，发出轻轻的嗡鸣之声。
众人看着这样的白莲花，几乎忘记自己身处青楼之中，全然起不了任何亵渎之心。
相思站在帘幕后，望着身上几乎在发光的白莲花，好似百爪挠心挠不到痒处。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是男人？
为什么她不肯接受自己？
“好！”
那郑尧突然回过神来，呼叫一声打破了满堂寂静。
“红豆姑娘，只要你肯让你妹妹心甘情愿跟我离开，我就放了你一家！”
虽然相思并不在眼前，可是郑尧知道，她必然还在当场。
他与相思一家的恩怨他二人心知肚明，这一次这凝翠阁最大的后台终于被他扳倒，再无人可以护着这人。
原本便想今日将她收入囊中，谁知她竟提前一步将自己与了出去，真是时也命也。
不过也无妨，她这“妹妹”更美，更辣，更有趣！
郑尧口中对相思说着话，眼睛却死死盯住白莲花，喉间微动，几乎想立刻便冲上台去将人带走。
白莲花垂眸看来，看到郑尧这般模样仍是不悲不喜，毫无波动，冷清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