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不觉得要如何，就过去和王嘉实一起回去里面，看见罗正德又在陪着那陈什么说话，蔺秋平总算松了口气。

今天回家的时候他在车上当着司机的面还忍着，回家就跟王嘉实抱怨，说他下次出门就带大玻璃，闪死这群SB算了。

王嘉实好笑：“行，戴着吧。”

现在看王嘉实，蔺秋平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总觉得有点勉强说笑的意思。

他就乖乖地抱着王嘉实，换了句话问他。

“你跟他们吃饭送东西，有用么？”

王嘉实含笑回抱他：“有用吧？”

这语气不像是肯定，但也不像是否定，有点含糊。

但他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蔺秋平就还是觉得，事儿可能不太好。

大概是因为蔺秋平的抱怨，后面几天，王嘉实的应酬也就没带他出去了。

而蔺秋平的焦虑也没什么改变，又加深了点，不止是因为王嘉实这边的事情仿佛并没有彻底解决，还因为杜奕明有段时间没跟他提起顾以宁的事儿了，但是今天突然地就问他，能不能去看看顾以宁。

原本蔺秋平还是一如既往地准备看完便算，不回复也不搭理，但是杜奕明后面发过来的话，让他有点没办法继续无视了。

“顾以宁他爸去世了。”

今天正好王嘉实也没有回家，之前给蔺秋平打了电话说有事不回来。

蔺秋平对着这消息，一个人在阳台上吹着风，想抽烟，但之前已经被王嘉实念着为他好，勉强跟着一块戒了，现在家里没有烟。

幸好还没让他连酒也不能喝，于是蔺秋平就还是喝他的甜水。

喝完了一瓶，蔺秋平想了又想，犹豫再三，直挨到半夜，还是给杜奕明回了电话。

而杜奕明居然立刻就接起来了，估计也一样，没有休息。

没有和杜奕明客套，或者说什么别的废话，蔺秋平直接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杜奕明的声音低落：“就上上周的事儿……这一阵活太多，加班睡公司，猝死。”

蔺秋平就想起以前跟顾以宁聊天，他说的话。

顾以宁人小鬼大的，说他爸是个普通的软件工程师，工科直男，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斗志，更没什么情趣，基本就是个老实人，一般无聊；估计也就是这个原因，他妈对老实人的兴趣没维持到最后，没跟他结婚，找了个所谓更有趣的灵魂甜甜蜜蜜去了。

但，按照顾以宁说的，按照蔺秋平听的，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一个好人啊，这么一下子，就没了。

蔺秋平就想，老天爷啊，你怎么总这样胡作非为地折腾人，过分了吧？

现在他问杜奕名：“那顾以宁怎么办？”

顾以宁他妈，哥哥，现在还有他爸，走得好像都很突然。

他怎么就这么惨啊？都快跟蔺秋平差不多了，这年纪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遇着这些事？

蔺秋平想象了下从前被父母抛下的自己，至今都觉得有点难过；何况他是从小没人疼，被父母主动抛弃的，不像顾以宁这样。

人家是从小就受父母兄弟宠爱的小屁孩，全因为一些意外，被一个人丢下独活。

想到以前顾以宁那小模小样，骄傲又得意的狡黠表情，又想到好几年没见过他了，蔺秋平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但算算，他现在应该上中学了？

可是，他现在正好就是半大不小的时候，对周围的事儿也最敏感，要是一个不小心跌倒堕落了，以后可能就成个废物。

蔺秋平觉得自己当年就算是废物了，也就是还有点运气，才混成这样，也不知道好坏就继续混着而已。

祝以平以前总说觉得他弟弟聪明过人的，脾气改改，以后肯定能有出息，蔺秋平也同意。

杜奕明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心思，跟蔺秋平说了实话：“现在么？现在他爸他妈那边的亲戚，关系都远了点，平时也一般，我问过了，都不太愿意搭理他，我现在暂时把他接过来，叫我家里人照顾。”

突然要求关系一般的亲戚，照顾别人家的孩子，对着一个未成年人，不止要花钱，还要劳心操力，人家不乐意，也是人之常情。

最主要的是，没什么利可图。

顾以宁的他妈不说了，父母早亡，自由散漫得特别厉害的一个人，还有一堆活得快乐就行的歪理。

人情在灾厄前总显得淡薄，所以之前她生病，也没什么亲啊戚的太多朋友帮衬着祝以平什么；顾以宁的爷爷奶奶，去世也早，他爸就是个靠自己的普通人，之前的存款是给了他妈治病，然后后来一个人带着顾以宁，房子还有房贷，没存上什么钱。

那边房子的位置一般，而且刚买了也没多久，顾以宁是还不上房贷了，房子肯定要么杜奕明想办法凑够钱提前还贷后卖掉，或者是直接申请遗产拍卖，不管怎么样，房贷都还掉估计剩下的部分也没多少，那就是顾以宁能继承的一切。

蔺秋平不知道细节，只觉得杜奕明在这点上还行。

但他这还行，也就是对着祝以平的吧？

“那祝以平应该谢谢你。”

可他下意识地说了这话，觉得有点窒息，而杜奕明听到这话，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杜奕明不想说祝以平，尤其不想跟蔺秋平说，蔺秋平也是同样。

愧疚感，怨怒，还有别的复杂情绪，两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些差不多的东西，五味杂陈，搅动翻腾。

于是蔺秋平就又先开口道：“算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问杜奕明：“那他现在还好好上学吗？有别的想玩的想要的吗？你问问他，有的话就跟我说。”

杜奕明一时没答话。

蔺秋平想想，又道：“不管以后谁照顾他，钱我来给，行吗？”

他的语气，虽然好像是问，但意外地有点坚决的意思，也没先问顾以宁到底缺不缺钱。

杜奕明愣了。

蔺秋平的钱又哪来的呢？都是王嘉实给的吧？

他跟着王嘉实，然后拿王嘉实的钱养前男友的弟弟？

这种事，蔺秋平会老老实实告诉王嘉实么?就算不告诉，杜奕明怀疑他这么做，早晚要被王嘉实知道。

也许王嘉实不会在乎，但也许他会？

蔺秋平是不是太自信了点？

杜奕明深知王嘉实并不是什么善人，一个善人不会像他这样深于城府，工于心计，把他手里的华悦越做越大。

如果就像以前最开始以为的，他和蔺秋平只是玩玩，各取所需，过了也就算了。

以前杜奕明总想着，蔺秋平这么跟着王嘉实，一跟这么些年，总觉得未必是好事，但是好像这些年来，蔺秋平又过得挺好，王嘉实对他一点没淡。

他有时候在想，可能也就是自己想太多。

不过，杜奕明打从心底里觉得蔺秋平现在说这些话，好像没必要；他替祝以平照顾顾以宁就挺好，跟他说这个，并没有要蔺秋平负责什么的意思。

但他多琢磨一会，就想到了，估计蔺秋平自己也明白。

那这就是蔺秋平打算用钱，换一点无谓的心安理得，是不是？

可他自己，仿佛也不能埋怨蔺秋平什么，因为好像他杜奕明乐意主动地照顾着顾以宁，也是为点无谓的心安理得。

顾以宁毕竟还没成年，如果这事儿闹起来，估计总能给他指定出一个监护人来，但是那个监护人不情愿，也不可能对他好，还不如他出面找这一堆亲戚们商量下，谁挂个名头，他帮忙照顾着算了。

现在蔺秋平说这个，杜奕明也不好说什么。

他对祝以平的死有心结，所以给顾以宁钱；而杜奕明对祝以平的死也觉有亏欠，所以想照顾顾以宁。

这种微妙的分工，或者说平衡，真的别扭，也可以说，有点古怪。

但杜奕明听着顾以宁说的，一直，一直都想见蔺秋平，现在尤其。

所以杜奕明才一直不厌其烦地勉强着自己，来骚扰蔺秋平。

“再说吧？我知道你也不想搭理我，不管钱不钱的，我都愿意照顾他；但是现在我就替顾以宁问下，你能不能回头告诉我个时间，让他见见你？他最近真的很不好过。”

他说了这话，蔺秋平沉默了很久，久到杜奕明都觉得他可能不会再说话了。

顾以宁对蔺秋平的执念，其实杜奕明都觉得怪，虽然以前蔺秋平是跟祝以平有过什么感情，但现在，其实也并没什么关联了。

对于蔺秋平来说，顾以宁其实现在也就是路人，也许他反而会觉得顾以宁这样奇怪吧？

好在最后，蔺秋平还是开口了。

他说了一个“好”字，答应了这次顾以宁的请求。

约见面的那天，临出门就开始下雨，蔺秋平站在门口，都有点不想出门的意思了。

但是他还是去了。

没让司机送他，下雨也懒得自己开车，蔺秋平叫了个车过去约定的地方，之前杜奕明和他说好了，顾以宁自己过来。

不知道是顾以宁挑的地方还是杜奕明挑的，约的地点是一家咖啡店，在一个人不多比较偏的商圈2F。

也许是因为工作日，而且下雨，一楼就够冷清了，没什么人逛；二楼更冷清，现在居然就蔺秋平一个人坐着。

他挑了靠窗的角落，点了冰拿铁，很快就送上来了。

往里面加糖浆的时候，蔺秋平想到给顾以宁点甜一点的东西，但是又不知道顾以宁会不会大了一点就口味变了，不再喜欢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