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秋平清醒过来的时候,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衣服呢?」
「为什么全身都疼?」
「现在从背后伸出手揽着我的……又是谁?」
蔺秋平努力地睁着眼,想不明白,于是又闭上,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直到背后的人动了,下了床出去,他才慢慢地,努力坐起来,感觉更疼,还有什么东西好像顺着腿流下来。
衣服也都落在地上,手机也掉在地上。
这是什么噩梦吗?
“咳——”
口好渴,喉咙干刺着疼,他就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去拿床头的瓶装水。
但喉咙真的痛,刺痛干涩地,太不舒服,他勉强自己伸出手去够。
想喝一点水,想要不要干脆拿水淋头,确认下这是不是噩梦,但蔺秋平只能用力握着瓶子,想拧开又拧不开,手太抖。
很快他就不在意这水了,因为更大的噩梦来到眼前。
出去的人又回来,还走过来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醒了?”
蔺秋平说不出话,就看王嘉实。
王嘉实看他这么发呆,不明所以的,也挺可爱,就笑着问他:“你发作还挺短的啊?真是第一次?”
他说的什么?
他说的是谁啊?
蔺秋平脑子里一塌糊涂。
王嘉实看他没说话,就看一眼卧室内的钟:“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会?我上午还有个会要开,晚点回来陪你好不好?”
什么?
谁?
陪谁?
蔺秋平想张开口说话,但是一开口,发现嗓子是真的疼。
“你他吗、你对我干了什么?”蔺秋平难以置信。
王嘉实真觉得新鲜,他有试过别的Omega,但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短期间发作的时候神魂颠倒,清醒了居然全忘光了的。
他就笑着捏蔺秋平的下巴,让蔺秋平抬头好好看自己:“宝贝儿,我还能对你干什么?昨天晚上缠着要,醒过来就都忘了?”
这不行啊,王嘉实觉得下回还是给他都拍下来吧?免得这完事儿就不认账的。
蔺秋平终于回过神了。
极度的委屈愤怒以及恶心,让蔺秋平把王嘉实的手用力挥开:“卧槽你吗——”
“这么气?”王嘉实还在调戏他。
“你闭嘴——”
就算哑着嗓子,蔺秋平也要骂,而且觉得自己可悲,这时候就连骂人的词儿都想不出更多了。
他下床捡自己的衣服,穿的时候发现衬衣上的扣子都掉了两颗,又慌又无力,手直打颤,不知道过会怎么出去见人。
王嘉实品着他这么着急穿衣服,好不容易穿好了衬衣,腿还光着,上面留着痕迹,就有点意犹未尽。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蔺秋平不搭理,准备穿上裤子就走,结果刚弯下腰去捡就被王嘉实拦腰拖回去。
“神经病你放开——”
“你这嘴确实挺能骂的,再说一次试试?我现在就办你。”
“卧槽你吗——”
他说这话,王嘉实也说到做到。
***
昨天夜里可以说不记得,现在一切清清楚楚,而且在疼的地方又生出了点别的什么,他想骂,想叫出来,但脑子里似乎有点什么记忆被触动了,隐约是些和王嘉实纠缠在一块没羞没臊的废料。
所以,生日刚过他就真成了Omega,抑制剂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突如其来地第一次掉了魂,没能好好走出去,就在这跟王嘉实待了一整晚?
现在,王嘉实还在他耳边发问。
“宝贝儿想起来了没有?”
“你不是挺喜欢这个吗?”
“昨天晚上一直叫着喜欢是你吧?”
蔺秋平知道,他是故意说的。
蔺秋平知道,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可王嘉实的每句话都让蔺秋平觉得不堪,他哪哪都疼,哪哪都委屈,觉得自己要疯了,脸抵在床单上,咬着唇不受控制地流眼泪,忍不住地哆嗦。
他是真倒霉成了个Omega吧?
他不是都提前吃了抑制剂吗?
是Omega就必须遭这种罪吗?
发现他哭了王嘉实也没放过他。
有些话王嘉实说出来,不是随便说的,叫蔺秋平别嘴脏还要犟是吧?那就得被当小孩管教。
等这场折磨结束,王嘉实抽身离开,蔺秋平还哆哆嗦嗦地趴在床上,眼睛都哭疼了。
不只是因为刚才哭,也因为昨天晚上大概也哭得够多。
蔺秋平心里全装着恨。
恨刘文涛不让他走。
恨杜奕明故意走开。
更恨祝以平真不来。
还恨王嘉实太恶毒。
最恨的是自己没用。
他就还是下床,把自己那一身破烂穿上,在外面就找到一只鞋,干脆也不要了,连镜都不想照,夺门而出。
这回没人拦他了。
但一路上他都拼命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襟,现在真的还早,回廊和电梯里没有人,但到了楼下大堂,冲出去的时候,蔺秋平觉得经过的那些人都在看他,每个人都像是认识他或者他认识的甲乙丙丁。
「为什么他们都在看着我啊?」
「他们是不是都知道我遇到什么事儿了?」
蔺秋平害怕极了,又觉得丢人。
发情失去理智,跟个差不多陌生人一样的王嘉实瞎搞,而且按照王嘉实的意思,是他自己求着人家搞。
「你有毒吧蔺秋平?」
想掉眼泪,但是脑子里还有刘文涛昨天说过的话在打转,得努力忍住。
“你现在是什么人?都没点自觉啊?”
蔺秋平觉得自己什么人都不是就好了。
觉得自己还算个人物的想法是一点都没有了,他现在比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都不如。
不敢多停留,出去拦了辆车直奔机场,到了机场买票买帽子买外套买鞋什么的吧,把自己裹起来就对了。
现在蔺秋平拉着衬衣的衣领遮脸,就想着赶紧回去。
手机上有留言,有短信,有未接电话,他不看,也不理,脑子里乱得要命。
是他发情在先所以不能算是王嘉实对他下手吧?那今天早上自己总归是拒绝的,可他能去报警跟人家说发生的每个细节吗?
还是要开个新闻发布会,告诉大家实情,请所有人来同情或者嘲笑他?
做不到,这些蔺秋平都做不到。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被这样对待啊?」
蔺秋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要让他遇到这些事?
现在他就想所有人都不认识他,别认出他,他想回去躲着,以后也别叫他在人前再出现。
他不想见人。
好在老天爷没继续迫害,让蔺秋平一路上顺利假装没管别人是不是在看他,安全回到家。
蔺秋平一到家就把身上穿的东西都丢进垃圾桶,然后进了浴室,把自己当成个破烂一样洗刷。
身上的皮肤都搓到发红,痛都不觉得痛了,就麻木。
但给自己清理身体里面,他还是哭了,因为觉得疼,还恶心。
洗完就这么直接回了房间,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室内恒温也没用,头发冷冰冰的,身上也冷,把被子裹得再紧蔺秋平都觉得冷,但是也不想动,迷迷糊糊地掉眼泪,半睡半醒。
到了晚上他又醒了,因为身上疼,不舒服。
蔺秋平勉强自己爬起来,去翻家里的药箱,找止痛药。
结果止痛药是找到了,还看到一堆抑制剂。
蔺秋平看见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把药箱掼地上砸了,转身回房间。
但这一回他缩进被子里,睡不着了。
蔺秋平不甘心。
为什么。
凭什么。
一直反复追问自己的蔺秋平,在天光之后,想到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是因为这一生好运气坏运气都要平衡。
是因为前事将一生好运全数挥霍花尽。
原来老天爷并没有要对蔺秋平温柔,所谓风光,短暂过后,等着他的是无限绝望后遗。
被遗弃,被丢下,被欺骗。
这大概,才是他蔺秋平,注定拥抱的真实人生。
在此时此刻,也并不止蔺秋平感觉自己要疯,另一头的杜奕明,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
虽然吴女士一直情况不好,医生早就提醒做好心理准备,但等她真的去世,祝以平的心理准备却是不堪一击的,真就崩溃了。
杜奕明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多几句,就发现一件破事。
祝以平被人催债催到医院了。
那数字,听到就连杜奕明都觉得祝以平不是东西;也不用多想,根本不可能是因为吴女士生病在医院里花的钱。
幸亏祝以平还没回过神来通知别的家里人过来医院。
这事儿就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尤其是顾以宁。
别的人帮不上忙,顾以宁天天把他哥挂嘴边炫耀的,知道这种事儿估计立刻就要疯。
他拦着别人揍祝以平,好话歹话说尽,意思回头一定好好解决,然后自己问祝以平:“你到底他吗的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祝以平自己说了,也觉得说不清。
生日跟他朋友,以及所谓朋友的朋友,从澳门出来还没过劲,上了赌船,开到公海就喝多了。
短短两三天两千多万,就跟打水漂一样,没清醒的时候就稀里糊涂地还在不知道多少张欠条上签了字。
能拖到现在,祝以平都应该要佩服他自己。
杜奕明听他说完就,动手把他揍了。
祝以平没还手,他是该的。
“你他吗为什么不报警?这就是给你下套你都不懂?你疯了吧?难道你还真打算还?现在人家追到医院医院明天就能到你公司去闹你信不信?”杜奕明抽他:“你他吗醒醒,说话!”
说什么?
祝以平能说什么?
除了“不要告诉他们”,祝以平真就说不出别的话。
杜奕明看他这样,恨铁不成钢。
他们是谁?
是你家里的人?还有蔺秋平,是不是?
这还没完。
杜奕明也还想着蔺秋平,他自己飞回来,差不多时间了立刻就联系问人家有没有接到蔺秋平,有没有送他平安到机场,结果发现party还没结束,蔺秋平就没影了,也没跟人家联系。
对方联系他也联系不到,杜奕明自己也试过,手机没有关机,但是没人接听,发消息也不回。
是关静音了吗?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儿?
一直打他手机到半夜还这样,杜奕明崩溃了,满脑子就俩字。
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