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去了,祝以平开始自己在休息时间算钱。
吴女士自己的钱用在这个上没什么问题,之前银行卡,股票,理财什么的各种账号密码都给祝以平嘱咐了,但她也是个从来都不亏待自己的,留在手里的根本没多少。
赵佳伟那边指望不上。
他自己,一直觉得这么多年混得还行,不愁吃不愁穿的,不算特别有钱吧?但也还不错。
可惜就是有点小毛病,之前杜奕明都说他是什么都能拿来赌着玩,是夸张了点,但也算是真话。
祝以平就喜欢这个。
但是人基本上都有点赌徒心理吧?可惜,愿赌就要服输。
现在手里捏着那点钱,已经不多了,除去他妈医保和之前有买过的商业保险可以赔付的部分,需要自己负担的也不少;而且医生也提醒了下,如果需要长期治疗,那开销就更吓人了。
祝以平越算越头秃。
幸好顾以宁亲爹还健在,照顾他吃穿用度什么的都不愁。
吴女士的病,治是肯定要治的,对祝以平来说,他小时候亲爹去世,现在能混上这口饭,全是靠吴女士鼓励和用他亲爹名义为他争取来许多东西开了个好头。
于是祝以平就决定先把自己的房子挂了。
然后吴女士的病情也没什么特别好转的迹象,得插管了。
这期间顾以宁被他亲爹带着过来看了一次,顾以宁坚持一定要来,看见了亲妈打了镇定剂躺着,就咬着嘴唇难过不说话。
临走的时候顾以宁亲爹给了祝以平一张卡,说密码发给他手机上。
“这不行,吴女士要知道了,肯定抽我。”
“那你想我现在抽你,还是等她醒了再说?要是还不够,你也别一个人憋着,跟我说,大家一块想想办法。”
他就坚持,祝以平也没办法,就记下来吧,回头还上。
回家路上,顾以宁就不肯好好坐车上,一直趴车后座伸长脖子看医院,直到看不到了,才回过头来跟他爸说话。
“我就说我妈还不如跟你结婚呢!你现在去看她,她都不知道!还有啊,那个姓赵的死哪儿了去了?就叫我哥一个人跟护工在那?”
“顾以宁,你给我好好说话;还有,你小孩子家家的,少管大人的事。”
顾以宁就哼哼,他哥的亲爸是意外去世的,不算不计较;现在他不喜欢赵佳伟,但客观来说,之前明明对他妈那么好的,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还有,他这不成器的亲爹怎么就不多争争?也没有一天到晚去医院守着等她醒过来感动,一定要轻描淡写放手才显得特别成熟是吧?
“我哪管了?我就想我妈!”顾以宁还发脾气:“我气死了,不想和你说话!”
结果亲爹真不搭理他,专心开车,顾以宁又受不了。
“爸。”
不搭理。
“爸!”
“行了,你又想干嘛?”
“爸,你爱我妈吗?”
“爱啊。”
顾以宁琢磨了下:“现在还爱啊?”
“废话。”
这问题顾以宁也问过亲妈,回答居然也是一样的,爱啊。
顾以宁就晕了,又问那为什么不跟他在一块呢?
亲妈回答:各种原因,没法解释。
顾以宁觉得她就是看着好,其实是烂大人啊。
所以,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种烂大人吗?
不知道。
现在他就继续问:“那,爸你就不觉得不高兴和难受吗?”
“不高兴?难受?你妈现在才难受呢,她这趟要是挺过来了,你懂点人事,少给她添堵了行不行?”
顾以宁不服气:“我没说这个,我意思是,她跟别人结婚了啊!”
“我醒着呢!怎么会不高兴难受啊?”
“别人遇到这种事不都死去活来的特别难受啊痛苦的,反正换了我我肯定也是。”
他亲爹就笑了,哪来的别人?电视电影看多了是吧?
“那是啊,你懂个屁的爱啊,小屁孩。”
顾以宁炸毛:“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信不信!”
他亲爹想了想,还是觉得提前教育下这破小孩算了。
“顾以宁。”
“哼!”
“你难受就对了,你真的爱一个人再难都不会觉得难受!你就一天到晚的,只有花花肠子,表面文章,懂什么爱不爱的啊?光要求别人喜欢你,爱别人不够深!如果你以后长大了要是这样,就图嘴上讲好话,哪天给人捅了我都不奇怪!我现在就告诉你,对人不好小心遭报应,知道不知道?”
谁知顾以宁一点都不受教就算了,居然立刻就大声嚷嚷起来:“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你老这么胡说八道难怪我妈不要你!”
“老子!你真就找打是不是顾以宁?”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回头就告我妈!”
“……”
顾以宁不依不饶,“呸”了一声,缩在车后座,也不知道气的什么,脸色都变了。
他爹无奈。
就顾以宁的尿性,说懂事也懂事,说不懂事也不懂事。
还说什么已经有喜欢的人?他是当爹的,根本不信,一群破小孩早熟,所谓的恋爱烦恼根本就是无病呻吟,一点责任和困难都没有,跟扮家家酒一样无聊。
今天喜欢谁谁,明天说不定就喜欢谁谁谁了,也就是吴女士自由散漫地管他,不影响学习,不乱来的情况下,就当没看见而已,有时候还跟着一块瞎起哄。
他现在也就是腾不开手,要不然真想扇顾以宁两下,让这破小孩清醒清醒。
而最近祝以平一直没有空,蔺秋平也懂事,不说什么。
不方便过去探病,但最近好不容易又有个休息日,还是去医院旁边的酒店找他。
两个人都一脸疲惫的,而且祝以平今天随便冲了个澡趴床上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在一块也呆不了多久,还得去医院。
能见面就挺好了。说什么呢?就说些好话,一定会好起来啊之类的,而且祝以平就拉着他手看,右手掌心被划破后还留下的一点痕迹,很淡,不认真看一点都不看出来,估计再过阵就都能好全了。
蔺秋平犹豫挣扎了很久,问祝以平:“你钱够吗?”
祝以平就笑:“还能让你操心我的钱啊?你别管了;最近妹妹我丢顾以宁跟他爸家里去了,反正你也没空,别让它祸害你了。”
他这么说,蔺秋平就知道,如果再直接说钱不钱的话,祝以平估计会不高兴;因为在祝以平眼里,他蔺秋平也就是个破小孩。
他就不说这个了。
但之前听杜奕明说漏嘴,祝以平把房子卖了,给他妈治病;又在那感慨别看说白了还是普通人,混得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可是真要家里出点什么事儿,才知道厉害。
破小孩自己查了下,发现进ICU就是烧钱,再怎么挣钱可能还没烧钱快;他考虑了下,看了下自己剩下的钱,现在不太多,因为买了房子,装修什么的,还有一些别的开销,暂时就3字打头6位数的存款了。
所以前头他听杜奕明的意思,是要主动支援下祝以平的,于是他自己也就留了零头,30万转给了杜奕明,让他一起交给祝以平了;也没让杜奕明跟祝以平明说,等以后再说吧。
至于房子,祝以平房子卖了就卖了吧,反正他有房子,而且也不算小啊,以后祝以平跟他一块住好了。
就这么想着,蔺秋平觉得也还不错,如果祝以平他妈能赶紧好起来,好个彻底,就更好了。
祝以平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医院守着,你要不再躺会再回去?今天我就不送你了,路上自己当心点。”
“知道。”
于是祝以平走了,蔺秋平继续趴他床上再睡会。
结果他这一睡睡到都傍晚了,听见手机响,第一次没搭理,第二次还是没搭理,第三次还响,蔺秋平就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在床边摸了半天,终于摸到手机接起来了。
也就是因为迷糊,都没留神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手机。
“哪位?”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气势汹汹地发问:“你谁啊?祝以平人呢?”
蔺秋平这才发现手机不是他的,是祝以平的另外一个手机,大概是走得急没注意落在这了。
因为和蔺秋平的同样颜色,不套壳,还都是默认铃声,刚真的没注意。
对方语气不善,蔺秋平也就没好气:“他不在,你晚点再打吧。”
蔺秋平说完就准备先挂了,但对方居然开始急,骂了起来:“我□□吗的?你是他谁?这个月钱呢?你告诉他不还钱就等着吧,老子这有的是人弄他,我警告你们——”
这种说话的语气,蔺秋平听过,一下就完全清醒过来了,直接把电话挂断。
催体面债的一般不会这么说话,说这种话的一般不催体面债。
所以之前祝以平说出去和朋友玩玩的什么?麻将?还是别的什么玩意?
这些话什么意思?
这他吗什么意思?
蔺秋平把祝以平的手机丢回床上,跳下床,对方再打来也不管了,抓了自己的口罩和帽子往房间外冲。
他心乱急了,乱上电梯,跟着别人上去到顶楼才想起来应该按下楼。
冲出酒店,他就赶紧拦了个车回家。
不敢摘口罩,但蔺秋平都有点喘不上来气了。
他给祝以平打电话,但是还没接通他就摁断。
他又给杜奕明打电话,但想想,也是一样还没接通就赶紧摁断。
这俩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吧?现在蔺秋平觉得,可能真就是的,杜奕明跟祝以平,认识得更早,比他跟祝以平还更亲近。
“我□□吗!”
一种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愤怒的情绪,烧成了蔺秋平心底里的火。
所以祝以平没让自己去探病到底是怕传染还是就根本没有他妈生病这回事?
祝以平卖房子出来住酒店是守病人的还是躲人家来追他债的?
所以祝以平就是看自己现在出息了点就联合杜奕明来搞这两个破钱?
不可能。
都不可能。
祝以平不是这种人,杜奕明应该也不是,他们这些成熟的社会人儿,一个个都挺体面的啊。
蔺秋平真觉得不至于,不可能。
但是心里又还有个声音在说话。
「是吗?你看看你家老蔺啊!这些个精于赌博的人会把赌鬼俩字写脸上吗?好像也没有吧?」
蔺秋平想到这些,又愤怒,又难过。
而且他还害怕,害怕到甚至有点不敢问,就怕问出点什么。
对着老蔺他都能十分绝情,怎么现在就不行?
蔺秋平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