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启动，驶出校门。
邵振锋回头瞧了眼一脸倦意睡靠在最后排的陆明拓，问坐在隔壁的张老师：“谁给签的申请书，简直是胡闹！”
张老师欲言又止，从包里翻出了张纸递了过去：“邵老师……是薛校长签的字。”
邵振锋：“……”
过道旁坐着的两名女老师听见，语调轻松地安慰。
“算了邵段，陆明拓形象好，代表我们江青去交流也蛮好哈。”
“是啊，这不瞧着挺乖的嘛。”
邵振锋再次回头，撞上陆明拓身旁女生的视线。
黎月微笑回应，见老师起身朝后走来，于是轻轻拍了拍正睡觉的陆明拓。
陆明拓睡眼惺忪，倦怠地轻诉：“我昨晚写卷子写到凌晨一点……”
“邵老师好像来找你了。”黎月小声地提醒。
陆明拓一听，更懒得搭理了。
邵振锋在他们座位前停下，也不顾陆明拓紧闭的双眼，先给他强行打上预防针：“来了就好好配合学校的工作，好好表现，不要辱没母校的名声。”
陆明拓：“哦，知道了。”
“你们俩同班是吧？”邵振锋扭头对黎月说，“好好看着他，别让他闯祸。”
“嗯，我会的。”黎月点头。
陆明拓掀开眼帘，不动声色地瞄了眼身旁规规矩矩坐得端正、眉眼温顺的人，不以为然地继续闭眼睡觉。
究竟是谁要闯祸哦……
*
江城市几所有名的高校大多都集中在市中心，没多久的时间便到达了一中。
黎月和几名高年级的学姐学长跟在队伍的末尾下了车。
等在校门口的一中代表上前迎接，为数不多的领导身后站着上次来江青交流的几个学生，其中自然也包括詹呈。
越过两校错落前进的人影，他毫不遮掩地锁定人群最后的女生。
脑侧被击打过的隐痛突突，想起那颗藏着超微录音模块的珍珠，詹呈嘴角漾起不屑的弧度。
一中两位曾经接触过黎月的老师见到她，不免错愣，但在寒暄时见她表现得客气又谦和便压下了心底的疑惑。
一群人在你来我往的攀谈中按部就班地参观、交流、开会。
那道始终尾随着她的视线，让她感到厌恶。
晨会期间，黎月作为江青的学生，一直被一中的学生有意无意夹在中间。直至晨会结束，他们跟着老师行至教学楼，依然如此。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紧紧跟在边上，比起同行更像是监视和约束。
陆明拓无声地将人揽到另一侧，对着硬凑过来的男生问：“诶，我们很熟吗？”
男生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他冷冽的视线猛地一顿：“没、没有啊……”
陆明拓五官一板，正经八百地反问他：“那靠我这么紧干嘛？你喜欢我啊？”
“？”男生没反应过来，忘了否认。
陆明拓啧啧两声，态度暧昧不明：“一中不愧是重点高中，包容度是蛮大的哦。”
“可惜我不喜欢男生，你别白费心思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边的老师同学听得清清楚楚。
前前后后的目光集聚而来，邵振锋回身警告他一眼。
陆明拓朝憋笑的黎月耸了耸肩，乖乖闭了嘴。
男生万万没想到他会自作多情地问这种问题，窘迫地左右张望生怕被人误会自己的性取向，疯狂摇手：“我、我我不是！你不要误会！”
“我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心虚啊？”说完，陆明拓懒得理他，带着黎月往前走。
男生承受着周边似有若无恶意的揣测，欲哭无泪。
将近一年的时间，一中没有太大的变化，连班级楼层都没有改，只是简单地换了班牌。
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走廊、教室，甚至是面孔。
站在高二一班的教室门前，有那么一秒黎月甚至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一中。
“门口那个人好眼熟啊，是不是黎月啊？”
“是她。”
“她怎么回来了？”
“你没听刚才的领导讲话啊，说是江青来我们学校交流的。”
“她竟然转学去了江青那种末流学校，太自甘堕落了吧？”
“没办法啊，你以为她转学的理由很光彩吗？”
“黎月到现在都还缠着詹呈不放吗，主席也太惨了吧。”
“我就没见过她那样不要脸的女生，摆弄是非倒打一耙，幸亏学校把她开除了。”
“就是，她竟然还好意思回来啊。”
……
离开的一年时间里，她在一中的风评大约比转学前更加恶劣，詹呈估计没少明里暗里抹黑她，即使有当时对方川几人恶意造谣的处罚通告，也敌不住经年累月的渗透。
黎月不想回应他们堂而皇之的恶意，拉住沉着脸的陆明拓：“不许闹事，来之前说好了今天都听我的。”
陆明拓俯身轻声说：“自由都被限制了，听你的似乎要白来这一趟了。”
“你让我想想。”黎月思索该如何脱身。
学生会这群人阴魂不散，一直跟着她，确实让人很为难。
“嘘，过来点……”
“？”
“还想什么。”陆明拓默念三秒，猝不及防拉起她的手腕，将她朝反方向带，言简意赅道。
“跑。”
两人悄无声息挤进正巧擦肩的人群中。
詹呈正配合着班级的老师讲解下节公开课的大致内容，余光一瞥，原本关注的角落一空，而周边的人竟都毫无察觉。
他加快了话说的速度，三言两句概括完接下来要说的话。
等他不露声色脱离队伍挤开人群，探头打算下楼时，望见不远处走廊尽头一道穿着他校校服的女生身影没入转角。
他缓步走近。
百无聊赖倚在外墙的陆明拓毫不避讳地和他打着招呼。
“哟，堂堂一中的学生会主席一直缠着我们学校的女生，连厕所都要跟不合适吧？”
话音未落，从女厕里正好走出一位女生，神色古怪地瞄了堵在门口的两个男生一眼，默默走了。
上次离开江青之后詹呈特意派人查了他的身份背景还有和黎月的关系，后者所获寥寥。
至于前者，本忌惮他是赫赫有名陆氏地产陆鸿垣的长子，深挖后才发现也就是个纨绔无用的富二代。
詹呈停下往里走的脚步，轻蔑地扫了眼他：“陆明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噢？你认识我啊？”陆明拓没把他的轻视当回事，走近一步举止热情，“那别见外啊，横竖都是等一个人，碰见就聊两句呗。”
詹呈猜到了他的意图，故意问：“聊什么，聊她以前是如何勾引我的？”
“是吗。”陆明拓喉间溢出一声冷嗤，不以为意，“可我怎么听说，是你长期对人家蓄意纠缠恶意造谣。”
“听我一句劝，停止你那套劣质的追逐游戏，离她远点吧，不然迟早会遭报应。”他的眉目含笑，但极有压迫感的气场令詹呈下意识想要后退。
顶着莫须有的压力詹呈扬起下巴：“看来她告诉你的不少，这个女人倒是会找靠山。看在我们父辈有生意往来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不要被她柔柔弱弱的表象欺骗了，她那种女人，可比你想象中精明利己。”
“多谢提醒，正好我喜欢聪明人。”陆明拓一副十分替人着想和惋惜的模样，“诋毁的本质是一种扭曲的仰望，喜欢她又得不到她，说实话我还挺为你感到遗憾。不过……常在河边走，你不会真觉得自己事事都处理的滴水不漏吧？”
“你在威胁我？”詹呈的声音骤然收紧。
陆明拓笑得云淡风轻：“不明显吗？”
两人之间的对话短暂地中断。
詹呈睨了一眼女厕所的方向，唇边露出讥诮的弧度：“呵呵，你这么护着她，是不是她和你睡过？滋味怎么样？”
陆明拓静静看着他，指尖嵌入皮肉，指节泛白，青筋顺着手背蜿蜒凸起。
詹呈得寸进尺道：“收起你自以为是的把戏，你不过是陆家现在都不愿意承认的一个污点，别以为我会像别人一样怕你。”
陆明拓抑制住骤现的暴力因子，慢慢松开拳头，不怒反笑：“你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我，为你这种人动手，惹她不高兴我多吃亏。”
詹呈傲慢地反击：“像你这样的废物，出了学校你还能给她什么啊，你也配喜欢她？”
“我和她之间的事，不劳你费心——”陆明拓话锋一顿。
广播内舒缓的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电流声干扰声尖锐刺耳。
“嗞嗞——”
陆明拓无视了他的挑衅，忽然打了个哈欠，迈步离开：“在这跟你鬼扯真的好累。”
一股不详的预感充盈大脑拉起警报，詹呈伸手拦住了他。
“你什么意思？”
一阵繁杂的杂音后，清晰男音乍然播放而出。
【“先聊哪一件呢？是我在一中造谣你人尽可夫，雇人去江青说是你男人，还是爆料你喜欢我啊？你不都清楚是我干的吗。”
“你用这副伪君子的表象骗过多少女生？”
“……事先声明，我可没有强迫过她们。她们想拥有被完美情人宠爱的幻想，而我恰好能满足她们罢了。”】
……
顷刻间，整个学校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