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携着冰凉的雪粒，如一只沾了白墨的毫笔，在红瓦金顶的森严皇宫覆上深冷的素净颜色，在这茫茫的寒冬之中，清远的梅花幽香也眷恋地沾染在了白衣人一尘不染的袍袖上。

他身姿如玉，墨发清冷，眉目在俊美之外更添一份凉薄寡情。和他并肩之人拥着一身厚重的狐皮大氅，面色苍白，唇也失色，竟是一身缠绵病气。

这二人已默然不语有好一会儿了，贺兆衡用目光慢慢描摹着神情莫测之人清如溪中玉，明如月下霜的谪仙容颜，终于引得那人轻轻蹙着眉看了过来。

一树又一树枝头红梅姣然，凌雪之后更显晶莹干净的美艳，簇拥着他一身洁然冷色，贺兆衡被红梅灼灼妖冶的颜色莫名刺了一下眼，迎着阎落沉静平冷的目光，苦笑一声。

“是朕小看你了。”

“只是，朕有一事不明，缪随你的性子并不热衷权势，且已是人臣之极，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发现身中慢性毒素后已然无力回天，排查了一切因素后，最不愿相信的也是真相了，阎落这些年上贡的丹药成分太医也无法分辨出是否有副作用，而丹药效果又十分惊人，没有人能克制住不去碰。

贺兆衡自然惊怒之下想软禁阎落，却没料到他常常不理朝政，阎落在朝堂上的势力明面上已不小，暗地里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把控天下多年。

至于皇宫内和军营，如今也只认国师，不认帝王，贺兆衡想反击，却才发觉表面清清淡淡无欲无求的人，背后早就发展成了一个无法遏制的庞然大物。

如果他想改朝换代坐上龙椅，根本没人能阻止，清平司更是他玄术的延伸，想做点手脚，不费吹灰之力。

可他没有这么做。若说他要一个名正言顺，可他们撕破平和假象后阎落也没有逼他写禅位诏书的意思，临到头来，贺兆衡才发现自己实在看不懂这个人。

阎落并没有回答。

不久，又有人进了这片被宫人围住不许靠近的梅林。

少年模样，十七八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金冠玉簪，深蓝长袍，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行止间沉稳有度，看起来是个有些才干的人。

贺兆衡目光落在他身上，道：“你把他教得很好。”

阎落实话实说：“我只负责教，他学到多少是他自己的事。”

而且，他这位学生，处理事情还好，性格却还和小时候一样傻乎乎的天真。

对于他和国师间的龃龉，贺兆衡并没有要透露给贺皓棠的意思。

一来，阎落做了太子十年的先生，自己和太子的相处时间可能还不如他。

二来，不知晓内情，或许阎落还能念些旧情，继续扶持太子。知道了，会有什么下场就很难说。

十年过去，贺皓棠变化最大，贺兆衡因吃了丹药，容貌未改，但身体的衰弱使他有大半头发转化成灰白的颜色。

成熟而英俊的天子面容，却有一头如同迟暮老人的发色，看上去有些妖异。